景禾很少在社交账号里分享生活，偶有必要，会转发一些重要客户的海报或者视频。作为广告公司的创意总监，她难免要维护与客户之间的关系。
丰田集团于昨晚召开新车上市发布会，观看人数破纪录、订单数量持续高升，景禾便在朋友圈内发布了庆祝海报。
这款新车的广告策略全部交给了他们公司，其中，广告宣传图文、视频等，都是由她的团队一起完成的。客户要求极高，爱抠细节，发布会上的PPT与视频，在直播开始前两小时才正式敲定。
她在部门群里发了个红包，犒劳为此加班多日的同事们。
忙碌的工作中，景禾早已忘了曾刻意添加的牛郎店服务员。
直到看见备注为希罗的好友点赞，她才意识到，已经过去快三周了。
那晚互留了联系方式后，希罗回去牛郎店内工作。而景禾本想着过几天空了，就把人约出来试试看。
可加急的项目冲淡了她的生理**，现在空了，她也不想再去联系这个长相逐渐被淡忘的男人。
这个世界的男人很多，等她什么时候又起心思了，再认识一个也来得及。
如是想着，景禾点进这个人的资料页，按下了删除键。
就算隔着玻璃门，景禾也能听见下属们抢到红包的欢呼。她笑笑，又往工作群发了一个外卖链接，请大家喝下午茶。
每个人都在群里道了谢，外卖APP的后台陆续锁定了订单，景禾看数量都齐了，便付款下单。
她不喜甜，但只要是团建活动，她都会和大家聚在一起，喝奶茶、吃甜品、聊聊天，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感。作为管理层，稳定团队的凝聚力和归属感，也是工作之一。
“今天大家都到点就走啊，我不想看到你们的加班申请。”景禾放下手中的草莓蛋糕，指了指在丰田集团项目中，最为卖力的几个下属，“好好休息。”
“是！”
“是！”
……
那几位下属异口同声地答应，努力被领导看见，眼里有欣喜和感动。
上班嘛，除了赚钱，无非就是想获得一些自我价值。
在这一块，景禾算是个不错的领导，每个月的绩效考核，做事认真的人自然会获得更高的绩点。
*
下班了，景禾胃里的下午茶还没消化掉，晚餐毫无想法。
她开车去了家附近的体育馆，想要打会壁球，消消食。在更衣室内换上运动服，走去密闭的空间。
壁球是极其消耗体能，且容易发汗的运动。不足一小时，景禾的衣领和后背几乎汗湿，右手的小臂肌肉开始酸痛，黑色小球撞击墙体的速度也越来越慢。她不是个喜欢超越极限的人，累了就停下休息。
等心率恢复正常，景禾拿起拍子出门，打算买一瓶水就回家。
通向更衣室的走廊，就有一台饮料自动贩卖机。
她往机器走去，隔壁的壁球室也同时打开了门。路过门口时，一个男人从里走了出来。出于礼貌，景禾靠边，留出足够宽敞的距离让他人先行。
男人关上了门，跨步走到她的前边，比她更快站定在那台自动贩卖机前。景禾自觉地保持一步远的距离，排队等候，顺便看看手机有没有未读信息。
随着两下连贯、沉闷的撞击声，景禾放下了手机。等前面的男人离开，她就会上前一步购买。
男人转身，她正巧抬眸，无意间的四目相对，看到了一张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的脸。
东京这座城市，着实小了点。
是希罗，景禾几小时前删掉的男人。
景禾如果闭眼去回忆希罗的模样，她是想象不出的，眼皮单或双、鼻梁高或挺、嘴唇薄或厚，她全然记不得。但是突然见到这个人，记忆就会像基础连线题，把名字和人脸串起来。
碍于刚把人删了，她决定装傻，面无表情地瞥开视线，重新解锁手机，看着已经读过一遍的信息。
景禾认为，此刻的希罗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认出了自己，有点社交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对方低头刷手机的意图，那肯定就会配合她，假装不认识地走开；二是他没认出来眼前的人是谁，自然而然就会走开。
最终的结果，他都该是从景禾面前走开。
所以，当一只手握着一瓶矿泉水，闯进景禾的视野里时，她足足愣了几十秒。
手机自动息屏了，全黑的屏幕里倒映出她眨了多次的、不解的眼眸。
景禾舔了下干涸的嘴唇，面带笑容地抬头，注视着比她高了一个头的男人，问道：“怎么了？”
“您不口渴吗？”希罗歪了下脑袋，也对她笑。
很明显，希罗认出了她，并且没有看懂她的肢体语言。她拒绝道：“我自己可以买，谢谢。”
“可您之前说……”希罗仍旧握着矿泉水瓶，固执地放在她的面前，“下次口渴，要我请您喝水。”
“……”酒精上头说过的话，从别人嘴里吐出来，有一种莫名的羞耻感。尤其对方还用着敬语，可那话语里的意思，听不出尊敬，反而多一丝道不明的黏腻。
景禾在接与不接中犹豫，走廊另一头却有嬉闹的聊天声逐步靠近。
不少同事在下班后都喜欢来这里运动，景禾不想与他来回拉扯太久，迅速接过那瓶水，道了谢后径直走向女更衣室。
她确信，希罗不是看不懂社交中常见的肢体语言，而是在故意提醒自己。毕竟是在牛郎店工作的，偶遇了曾经示好过的客人，做出引人遐想的举动，故意引起对方的注意，应该是他们日常要培训的项目吧。
罢了，人已经被景禾删了。而她也没计划再去那条多姿多彩的街道，找排解寂寞的乐子。
景禾很少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大部分时候都是向前看。
女性在暖床伴侣的选择上，比男性多一点。尤其是她这样的，长相、身材都算可以，社交圈不算封闭，总能找到合适的。备选炮友而已，不需要可惜。
她往嘴里灌了两口矿泉水，换下被汗湿的运动服，在浴室里简单冲洗后，便收拾东西离开体育馆。
她一手提着运动包，一手拿着矿泉水，边喝边往直通停车场的电梯走去。
身后有脚步声接近，景禾用余光瞥了一眼，再次对上了那双灰蓝色的眼眸，身体顿了一下，喝到嘴里的水被呛在喉咙口，弯腰剧烈地咳嗽。
等景禾喘过气来，发现希罗正拍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手里的运动包，也不知何时被他提着。
“没事了。”景禾挥开他的手，拿回自己的运动包，后退一步保持距离，“你在等我？”
景禾都快被希罗的毅力感动了，曾经在那短暂的沟通里，她并没看出对方这种急躁的想法。
“是。”希罗点头承认。
人来人往的电梯厅，肯定不适合聊两人之间没有挑明的“事情”。景禾走进电梯，示意希罗跟上。
这一趟电梯只有他们两人，景禾与希罗并肩站着。
就像是刚才犹豫是否接过那瓶矿泉水，对方如此主动，现在的景禾也在考虑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答应那个心照不宣的请求。
她透过电梯内的镜子，观察着身边人的模样。应该是为了蹲她，希罗没有换衣服，上身穿着黑色的紧身运动衣，勾勒的身形比那晚被执事装包裹住的模样，更加诱人。黑色运动短裤遮盖不住他紧实流畅的腿部线条，皮肤……也很白净。
年轻又阳光的男人，最是吸引她这刚步入三十岁的女人。
从踏入电梯到走出电梯的短短几十秒里，景禾心里就有了答案。
都说了，她很少会为自己的决定后悔。当有了既定目标，她就不会有太多繁琐的心理挣扎，只需要推进流程就好了。
就像是工作，简化流程，压低成本，尽快得到理想的结果。
她解锁了车，两人很默契地同时拉开车门，一个走入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
景禾将运动包扔向后座，矿泉水放入中央扶手箱杯架里，单手撑在方向盘，直视着他问：“我是你的第几位客人？”
“……”希罗似是没料到景禾如此直接，脱下壁球包的动作僵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常态，坐直身子认真回答，“第一个。”
景禾挑了下眉，显然是不信。她顺着他的回答，继续问：“那为什么下海？”
后面两个字，景禾说得坦荡。
“缺钱。”希罗带笑的眼眸始终落在景禾身上，和她一样坦诚，“家里弟弟妹妹要开支，我需要自己攒学费和生活费。”
为了得到顾客的怜爱，牛郎店的每个人都有悲惨人设。景禾没兴趣细究回答的真实性，只问与切身利益相关的问题：“你想怎么收费。”
“一次收您一天工资的一半。”希罗没有给到具体的数字，给景禾留了余地。她一天的收入是多少，他无从求证，全凭一张嘴说。
不过，景禾喜欢他游刃有余的沟通技巧，答应了下来：“可以，任何一方不满意，都可以随时叫停。”
“我会让你满意的。”希罗不再说敬语，而是顿了顿，换了另一种称呼，“姐姐。”
牛郎店的年轻男公关们都喜欢这么称呼女性，景禾不排斥这个称呼，论年龄，她的确是他的姐姐。她解锁了自己的手机，提醒道：“把我加回来吧，我把你的账号删了。”
“好。”希罗重新发送了添加请求，景禾点了同意。
车里安静了好一会……没有人说话，也没任何动作。
景禾猜测，他误解了。
希罗把今天当做服务的第一天。
“希罗君。”她轻咳一声，“我今天生理期，后天联系你可以吗？”
希罗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拎着自己的壁球包离开了她的副驾驶。离开前，他还抽走了那瓶景禾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把自己背包里全新的矿泉水放了进去，留下一句：“这瓶不是冰的。”
景禾看着常温的矿泉水笑了，朝车外的希罗挥挥手，驾车离开。
她不知道的是，当车驶出停车场，希罗拧开了她的矿泉水，喝了一口，眼神意味深长。
第二更！不出意外还有三更！不连贯记得往前看一章哦！[点赞]
ps.
1.在日本的职场/生活里，上级对年轻的男性，尤其是资历较浅、年龄较轻的员工，会使用 “君”。所以有很长一段时间，姐姐都会喊“希罗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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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下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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