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委屈

扶楹暗道不好。羞耻怯意涌上心头,鼻尖那一抹绯红更深,眼底水光潋滟,出尘若仙的姑娘坠落凡尘,微微喘气,白皙的皮肤染上娇嫩的粉色。

不知婆子用的什么粉末,前期不显,发作起来竟这般厉害。

少女难受到有些委屈,眼底氤氲着泪。

重来一世,也好难啊。扶楹不知怎样才能帮到小九和素蕊,知晓她行事极慢,应下与姜姑娘考科举的事也未提上日程。她故意忽视世道的黑暗,陷于自己的一腔热血无法自拔。

恍然间,扶楹觉得她未曾重生。更确切的说,这一世的种种经历不过是她的一场梦,待什么时候,她发觉了,梦便醒了。

扶楹意识所剩无几,只觉身子烫的吓人。中途似是换了人,清冽的沉香绕鼻。扶楹蹙眉,把人推开几分,清亮的杏眸微微睁大,“裴,裴行,行砚……”

不再是往日的行砚表兄,这是扶楹重生后第一次唤他全名。

裴、行、砚。

少女嗓音如蜜糖般,无意识拉长,放软。芙蓉面染上媚意,衣襟被细密汗珠打湿,显出几分昳丽。

扶楹被人桎梏双臂,背靠在冰冷的车厢。坐的难受,扶楹眼底水珠一下子溢出,一滴滴砸在男人手背,烫的吓人。

扶楹控诉,“你待我一点都不好。”

“我现在有点讨厌你。”

她听见那人问,“看清楚,我是谁?”

扶楹生着闷气,闭口不答,那人追问。被问的烦了,扶楹故意道,“你是狗。”

少女真的委屈惨了。小小一团蜷缩在角落一侧,起初因着药效发作,衣襟被扯松,发冠也不知掉到哪去了,万千青丝散落,摊在坐垫,惨兮兮地小声哼唧。

马车至府前停下。

裴行砚弱冠之后便自立宅邸。府中下人不多,门童十多岁大,规规矩矩立在一侧,不敢乱瞧。

裴行砚把人抱下。幸亏扶楹用的少,药效较微弱,在马车上闹腾的有一会儿了,如今早已没了力气,方才把玩的玉佩要掉不掉地握在手心,青蓝色穗子随动作摇摇晃晃。

扶楹撑起眼皮,牵起裴行砚一只手,把玉佩塞进男人手中。在扶楹手中虽是巴掌大小,落入裴行砚手中,便星点大。

裴行砚抬眸瞧她,冷情的孤鹰从高山上俯冲落地,安静呆在乖软可爱的少女身边。掩下眸中翻滚的黑色和欲色,静悄悄的,不动声色。

院内有冷池。冬天本就天寒,外头不知何时又飘起雪花,虽小但密,不过一个时辰,门前便积了厚厚一层。

方进入冷池,寒意渗入骨髓,扶楹被冻的打了哆嗦,牙齿都在颤,呓语道,“好冷……”

“受着。”男人嗓音冷如高山之雪。

在知晓了扶楹孤身入迎春楼后,裴行砚是生气的。他今个与崔掌事和陆衙内同去迎春楼,正是因着楼中上不得台面的勾当。

少女胆大,竟敢独自去往鱼龙混杂的后院,不敢想,若非好运,一不小心便可能丢了命。

裴行砚出去,唤了两个婢女伺候。又遣盈玉回府禀,姑娘在裴清溪这边,时候晚了便住下不回去了,让苏家长辈不必忧心。

裴清溪是裴行砚庶妹,由温姨娘所出。裴行砚性子冷淡,与庶妹关系不亲近,今个用裴清溪名头实属无奈,改明让管家挑些东西送她,也算还了情。

婢女自前院进去,手里托着温热的毛巾和干净衣裙。浴池里的姑娘娇艳若桃,风华绝代。身上锦袍被打湿,紧贴于身,青丝浸在池水里,浮在面上。

婢女不敢乱瞧,哄着姑娘起身,给少女换了条衣裙。淡蓝色的长裙及至脚腕,白色锦织腰带束在腰身,杏眸潋滟清亮,不吵不闹。

安置好姑娘。公子携女大夫进来,摸了脉,出了隔帘,才言,“姑娘用了催.情药。还好剂量小,对身子损害不大,好生养上两天便可。”

“不过,姑娘体虚畏寒,夜里恐发高热。”女大夫接着言,“最好有人照顾。若姑娘发了热,再煎药服用便是。”

说罢,女大夫开了药方子。高门贵户家中皆有大夫和药间,拿药房给人简单一瞧便可抓药了。寻她来也是因着病人是姑娘,诸多不便。

婢女送大夫离开。裴行砚立于隔帘外,门未阖严实,玄色衣袍被风卷起小小弧度,腰间系带微微凌乱。男人鼻梁高挺,眉间含冰,出尘清冷,不苟言笑。

深邃眸子染上漆黑夜色,像一潭化不开的墨池。

扶楹在里间昏睡,外间寂静,一明一暗。

半晌,男人转身离开。

半夜,扶楹发热,浑浑噩噩,汗珠从额前下滑,落至颈间。脸颊泛红,全身似是覆上了淡淡的粉,系带早就散开,裙摆皱成一团,眉头紧蹙,好不可怜。

她梦魇了。

记忆回到了双亲惨死之后。

一夜之间,太傅府被封,府门上的条幅交错,映入眼眶,一同封着的,还有扶楹少时的初心和美好。

自那之后,扶楹眸中再升不起半分波澜。她把柔软封存,眸底一寸寸冰冷,一边应付裴行简刁蛮小妾,一边探查苏家蒙怨真相。

一时不察,中了府中小妾算计。被裴老夫人罚跪。

漫天雪地里,扶楹单薄的身子跪于雪地之上,眸中含着热泪,翻滚又翻滚,强忍不落下。裴行简不与扶楹圆房,本就自认理亏,心存愧疚,去往老夫人院中求情,不成,便遣人去寻了长兄。

不过这一切,扶楹并不知晓。她只记得当时,天地寂静,黑暗逼压。她只记得头顶雪花大团大团落于肩上,很冷很冷。她从未这般恨过自己的无能。

她想的很多,很悲凉,也很激愤。

庶弟年幼,人散府破,苏家无一人可用。若她是男子,她定要高中科举,定要把力量握于手心,即便荆棘丛生,黑暗无光,也定要闯出一条路。

可……她是女子,是嫁了人的女子,是柔弱无依,只得依靠夫家的女子。

记忆的最后,她于漫天雪地中倒下,坠入最后一丝温暖。

那人把她拦腰抱起,离开孤寂与黑暗。

扶楹醒来之后,盈玉在旁侍候。

盈玉扶着姑娘起身,拿来备好的温水,让姑娘润喉,“姑娘可好些了?昨个真真是吓死奴婢了,不过还好遇上了裴公子。”

发热了一晚上,扶楹嗓音嘶哑,喉咙发痒,忍不住咳了起来。

盈玉一边帮着顺背,一边道,“姑娘不必忧心,昨个奴婢回府禀了老爷夫人,道您与裴家姑娘一同。天蒙蒙亮时,咱们的马车就备在门外了。”

“姑娘这便要回吗?”盈玉问。扶楹应声,“嗯。”

裴行砚未在府中,管家一脸笑意地送走扶楹,见庭院杂草未除干净,赶忙遣人重新清理。

乖乖,往后他们也是要有女主人了。

一直修养到及笄前一天,扶楹仍未寻到机会与裴行砚面谢。

扶楹对那日的记忆是清晰的。她记得自己抽噎,闹腾,甚至记得自己神志不清地褪去外衣。这般想着,扶楹心头一颤,脸颊微微发烫。

午时过后,倒来了稀客。周嫣然赶来,央着她上马车,眸间笑意藏不住,“快来!”

“我有一个好消息说与你听。”周嫣然笑,“你这些天儿身子不爽,定然不知,昨个皇上颁了圣旨,言,八岁以上适龄人,皆可进入学府识字读书。不论男女。”

“这下好了,宁宁的事了了,你的愿望也实现了。”

周嫣然高兴,捻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觉着噎人又小口抿了茶水。以往难以入口的茶,此时只觉别有一番风味。

“你怎的不接话?”

马车行于路上,车轱辘轧过石子,整个车身颠簸两下,周嫣然扶正身子,外头小厮赶忙道歉,嫣然未去追究,只拂手在扶楹跟前晃晃,问,“不会是高兴傻了吧?”

扶楹怔愣。忽然想起意识模糊之际,她玉手拽着裴行砚衣袖,含泪控诉,她问他,“为何女子便不可识字读书?为何男子便能考科举做官?”

“我偏不信。世道自在我脚下,我言如何便如何。”扶楹别过身子,道,“你可知晓世间女子并非比男子差的,她,她们……大多缺少的只有一个机会。”

恍惚间,扶楹听那人问,“那你想如何给她们机会?”

“是教她们走出后院,识字读书?亦或是考科举,进朝为官?”

少女懵懵点头,之后又摇头,“不止的。你说的这些本就应是公平公正的。我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当掌柜也好,裁衣织布也罢,只要喜欢,便做什么都是好的。”

扶楹从不觉得女子自强,只有识字为官这一条路。她惟愿的是,思想上的觉醒,意识上的自主,和情感上的相合。

女子不是谁的附属物,不必成为谁的管事婆;也不是谁的掌中宝,不必一言一行迎合旁人。

她们只是自己。不用顾忌太多,行事多照顾到自身情绪,能成为她们人生的真正主人。

最后,男人似低叹一声,言,“我帮你。”

嫣然瞧着扶楹出神的模样,唤了唤,“想什么呢,竟这般出神?”

嫣然拂起帘子,目光停在身姿娉婷的丽人身上,指了指,“你瞧,那边是不是你府中的柳姨娘?”

扶楹望去。这是扶楹第二次撞见柳姨娘进兰春阁。

她心思沉了沉。柳姨娘来此究竟是为何呢?是与那个尊称为“主君”的人有关吗?

三万了耶!!

执绾:走剧情走剧情走剧情,别给劳资拖沓!

手:我尽量(汗流浃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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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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