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迷梦

苏扶楹抬眸,对上一双丹凤眼。

柳姨娘生的娇媚,虽是冬季仍着一袭玫红色薄裙,眼角斜斜挑起。对上扶楹的目光也不闪躲,四目相对,柳姨娘在笑。

寒意从脚下一点点渗透,扶楹不禁打了冷颤,内心惊恐。

会是……她吗?

半晌,扶楹掩下心中所思,颔首,回了柳姨娘一笑。

心头的谜团越来越大。扶楹叹气,太傅府内也不太平。

苏扶楹思绪转了转,如今无法子弄清事情,便计算着明日来寻苏绾绾问一问。

翌日晨起,外面雪花已停,曦光普照,冷风中带着暖意。

苏扶楹洗漱一番,早餐未用就至明兰院。

院内萧条,只余三两个婢女、小厮在门外扫雪,屋内房门紧闭,隐隐能闻苏绾绾咳嗽声。

“大姑娘安好。”身着碧色长裙的婢女上前行礼,然后道,“老爷交代这段时间不让旁人靠近明兰院,大姑娘暂且回去吧。”

苏扶楹抬眸瞧了一眼,未为难婢女,转身离开。未回明秋院,而是拐道去了苏母房内,陪着母亲用过早餐,听见母亲提起昨晚的事儿。

苏母身子不好,冬日怕冷,昨夜早早睡了,后院的人不敢去叨扰,苏母便没有出面。今日一早,婢女们的话就传至耳边。

苏母沉吟一会儿,启唇,轻声交代,“楹楹,你日后莫要再与苏绾绾交往,她是庶女,你是嫡女,嫡庶有别,你日后再遇她,不理罢了。”

“今早你父亲早朝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言,朝堂之事伤形费神,莫要再让后院之事耗费他心神。”

苏扶楹与母亲相对而坐,垂眸,不言语。

“母亲知晓,昨日你受了委屈。”苏母偏头咳嗽,过一会儿,又宽慰一番,“左右你不过一月便要嫁与裴家公子,这期间切勿再生事。”

苏母话里话外皆是让苏扶楹不要再细究昨个落水之事。

扶楹垂眸,浓密的眼睫遮盖眸中情绪,乖巧应声,“是。”

苏扶楹眉头一跳,她隐隐知晓此事不似表面这样简单。

不恰当的拿烟花作喻,星火一点,燎原之势,随便一个人扯出,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自苏绾绾落水之后,扶楹成日待在府内,已有七日不曾出府。

及笄礼将至,苏母便央着扶楹出来转转,添置些喜欢的纱裙、首饰。苏扶楹对女子饰品不甚在意,挑了一套镂空牡丹形红珊瑚头花,从玉堂出来。

约莫十岁的小姑娘不知从哪里窜出来,抱住苏扶楹小腿,很紧。

小姑娘穿的很破,粗衣上布满补丁。手指血淋淋的,指尖还在滴血,染红了苏扶楹裙摆。一张小脸青紫,眸子却透亮,眼底满是狡黠。

“姐姐,求求你救救我。爹要把小九卖了,小九害怕呜呜呜。”小九最会趋炎附势,瞧着姑娘是个有善心有钱的,当即窜了出来。

这可是摇钱树啊!

银子呀银子,有银子就能给娘治病了,爹肯定也不会再打她了。想罢,小九双手紧扣,生怕苏扶楹挣开。

扶楹环顾四周,未见小九口中的那个要卖了她的爹爹。

虽疑惑,但见小姑娘惨兮兮的,一瞧便知是贫苦家的孩子。

街道上商贾云集,人来人往,苏扶楹无意滞留太久,拿出一些碎银递给小九,温声细语,“你叫小九是吗?乖,先把姐姐松开。这是姐姐一点心意,你可以去买些吃的,好吗?。”

小九小脑袋揺成了拨浪鼓,手下的动作没有一点放松,反倒抱得更紧。

不行不行,太少了。

这个姐姐怎么这样抠门,还没有上次那个好心姐姐给的多,上次那个姐姐可是把身上的银子全给小九了。

那个姐姐真是个好人。

小九眼睛亮晶晶的,不忘给人发好人卡。

苏扶楹出门并未多带银两,一会儿去添置文房四宝也需要不少。算了,能帮上一点是一点。

扶楹把其他银子从盈玉手中接过,作势便要递给小九,小姑娘清亮亮的眸子“不经意”落在钱袋子上,嘴角的笑意压不住,瞧着灵动可爱。

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紧接着,一抹清丽倩影从人群中挤出。

姜玉晚一身黑衣,发丝高高束起,无头饰,只黑色发带系着,眉眼漂亮,瞧着英姿飒爽。

那姑娘上前几步,伸手捏着小九耳朵,把人提溜起来,脆声道,“小啾啾,你又又又在骗人了?”

小九讨好地笑,鼻涕冒出,挂在唇边,晶莹剔透,果断认错,“姜姐姐我错了,小九真的错了。”

“小九”两个字被咬的很重,表示对“小啾啾。”这个称呼抗议。

是的,姜玉晚就是那个被骗了全部身家的好人姐姐。

姜玉晚也很无语。TM的谁一觉醒来就魂穿古代了?古代就古代吧,还是个庶出小姐!庶出小姐也行,第一天还遇到了诈骗!

那时姜玉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路上捡了一袋银子随手揣在了怀里,还未暖热乎,就被“可怜无助”小姑娘小九骗走了。

要不是姜玉晚留个心眼跟去,还不知道小姑娘双亲健在,身体也好。

当初是谁说的“父母双亡,没钱吃饭。”谁说的“姐姐帮帮小九,小九饿饿。”

凎啊!

姜玉晚:垂死病中惊坐起,傻逼竟是我自己?!

套路,都是套路。

姜玉晚控诉完,把小九拉到苏扶楹跟前,不容置喙地道,“小啾啾,道歉。”

小九眼眶通红,“啪嗒”一声眼泪掉落,背手擦去,乖乖道歉,“呜呜呜姐姐对不起,小九不是故意骗你的。娘生病了,爹不给治病,小九才来跟人要钱的。”

小九小手攥着姜玉晚衣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姜姐姐,小九很听话的,很久没出来骗人了,你不要讨厌小九。”

……

哭得大声的小九,最后被一袋桂花糕、一袋糖炒栗子哄住了。

小九护食般把东西揣进怀里,坐在马车里往远处张望,生怕好吃的凉掉了,归心似箭。

一个时辰之后,苏府马车经过一座古桥,驶过几条狭窄小道,最后停在一间草屋前。

小院破落杂乱,屋顶漏风,茅草未压紧实,被狂风卷起飘飞,走进屋内,墙角遍积灰尘,挂满蛛网。

小九娘躺在冷榻上,身上薄薄一层被子,苍白的嘴角强扯出一抹笑,对两位贵客颔首告歉,然后把小九叫在跟前,言,“去把水烧上。”

小九轻轻“哦”了一声,熟练地去烧水、煮药,动作麻利的不似六七岁的小孩。

苏扶楹在一旁站着,心里不是滋味。她早就知百姓生活困难,却不想是饥寒交迫,三餐不得。

苏扶楹偏头望向身旁的姜玉晚。

姜姑娘怀柔情侠骨,不拘小节,是位交友良人。

刚只听小九喊她姜姐姐,还不知姜姑娘全名,扶楹启唇寻问,“姑娘可否告知芳名,家住哪里?”

“丞相府庶小姐,姜玉晚。”

苏扶楹愣住,她虽设想过与丞相府庶小姐见一面,却未曾与其相遇是这般境况。

姜姑娘双手抱怀,发丝被风扬起,身姿挺拔。瞧着干练聪慧,说是奇女子爷不为过,怪不得上辈子裴行简愿意等五载。

是真的有气魄。

礼尚往来,苏扶楹回句,“太傅嫡女,苏扶楹。”

虽说苏扶楹从小接受的思想是尊卑有别,嫡庶有别,但她所言绝无轻视傲气之意。相反,少女间契合的灵魂相碰,她第一次体会到江湖的慷慨风范。

与姜姑娘相视一笑,扶楹道,“扶楹知晓姜姑娘并非池中之鱼。姑娘心怀鸿鹄浩气,侠肝义胆,是为女中豪杰。不知姜姑娘是否有中科举为女官的想法。”

苏扶楹想起上一世,姜姑娘虽是女子却才华横溢,自强独立。疏浚河渠,启蒙幼儿,参加科举,开创女官第一人。

不过那时,姜玉晚并非被人称为相府庶出小姐,而被称为玉晚小姐、姜女官、姜夫子、姜大善人……以至于扶楹一直不知晓她所钦佩的姜女官便是姜姑娘。

姜玉晚抬眸,眉头染上喜色:乖乖,咱也是在古代见到自立自主,有血有肉活生生的官家小姐了!

姜玉晚接受新时代女性教育,即便穿了,自然不会遵循劳什子“未嫁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糟粕。

姜玉晚以为,不论身处何世,女子理应自强。女子自强方可不依附夫家,方可求功、寻名、立身。

再者,姜玉晚刚刚穿来不甚熟悉,等级、闺阁压迫,平日出来一趟都难,说实在话,姜玉晚如今正需有权势与头脑的良人递枕头。

而苏扶楹就是这个良人。

想罢,姜玉晚笑意更深,道,“苏姑娘谬赞。不过姑娘怎知,我确有入朝为女官之意。”

姜玉晚交代原因,话语诚恳,“虽言现今国无动荡,无奈贪官污吏层出不穷,百姓苦不堪言,卖女谋生者不胜枚举。我身为女子,虽只身力量薄弱,但仍愿尽微薄之力。”

苏扶楹心头一震。

她深知后院女子不易。京中贵女,包括扶楹自己,虽精通琴棋书画,能识出的字却少得可怜;虽心有大志,却大多只能在夫家相夫教子,潦草一生,鲜少跟人聊起抱负。如今猛然听这一番言语,心怀澎湃,对今后充满憧憬。

少女聊的起兴,帮着小九把烧的开水盛入粗瓷碗静待放凉,小九进屋给娘喂了温水,出来像平常一样准备午饭。

她踮脚望向远处,以往喝得酩酊大醉,摇摇晃晃的爹并未如料想般出现在狭窄的小路。

小九皱眉,爹不会出事儿了吧?

小九左眼跳的厉害,隔壁村的许半仙言“左眼跳灾”,小小的姑娘思绪转了又转。远远的见,隔壁好心的万大娘匆忙赶来。

万大娘手里常挎的菜篮子不见影,发髻乱糟糟的,气喘吁吁,粗声喊道。

“小九娘,你家相公叫官家人给捉去了。”

小九娘听见这话,在屋内磕得愈发厉害,声音孱弱凄惨。

小九下意识冲出去,行至半路又跑回来。哪怕摔倒,冬衣擦破也没言“痛。”

小九清亮亮的眸子布满惊恐无措,眸中情绪憋着一汪泪。

她要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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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姑娘换亲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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