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陆是臻笑道:“大当家的误会了,只是觉得陆某拙作能出现在大当家头上,有点惊讶。”

张焱一怔,“这是你做的?”

陆是臻点点头,“这花当时卖得比寻常绒花贵了许多,陆某有些印象。”

张焱若有所思地重新审视了陆是臻一遍,缓缓道:“陆少侠,好手艺。”

陆是臻拱手:“大当家谬赞。”

张焱手指有节奏地点在桌上,“陆少侠,你在信里说的,张某遣人去问过了,那王姓兄弟趁着前年上任知州调走,新任知州作风清廉,欺上瞒下私自昧了我赠给知州的聚庵子坊的保护费,我说新任知州怎么油盐不进。”

陆是臻道:“若不是他贪心不足要收两道保护费,这事儿还能继续瞒下去。”

张焱道:“这王姓兄弟倒是好处置,只是你后面说的……”他话音拉长,意有所指地看着陆是臻。

陆是臻接口道:“陆某不才,有些拳脚功夫,愿意代王姓兄弟替大当家做事,聚庵子坊收的保护费必定分文不少地全数上缴。”

张焱淡淡地点点头,眼神依旧若有若无地粘在陆是臻身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审视、掂量。

令人难堪。

但却是这世上每个人无时无刻不在做的——掂量每个人的价值。

掂量眼前之人是谁、有什么背景,掂量眼前之人有多少钱、权、势,掂量眼前之人能带给自己什么,能让自己获得什么。

掂量,掂量。

无处不在,令人窒息。

陆是臻以前看人从不掂量他的价值,直到他当了货郎,才发现不止是货物,人、尊严、道德,通通都可以放在秤杆上待价而沽。

一路走来这么多年,他只在两个人眼中不曾瞧见这种掂量。

一个是头脑空白的张鹤鸣,一个是头脑发热的苏雅儿。

这种人的眼中会有一种异常明亮的光,让他们看起来特别美好。

陆是臻收回思绪,低声道:“听闻杨知州是常山杨家的子弟,自是对钱财不如我们这些商贾看得重,但他想走得远,还得需要些助力。”

张焱依然缓而慢地敲着桌面,沉默着。

沉默是博弈最好的武器,陆是臻如今站在下首,没有矜持的资本,他继续道:“我与她有些渊源,杨知州求不来的,我开口,或许能成。”

她是谁,他张焱应该派人打听过了。

张焱点点头,也不和这个人啰嗦,开出自己的条件:“杨知州上任后,码头那边就不好进出货了,我希望他松松手,大家都好过。”

陆是臻虽不曾涉足那些阴私的事,但听闻过,这个条件对于一个不求钱财只求政绩求仕途的人来说太涉险了,杨知州必定不会同意,再说陆是臻根本没想过去求苏雅儿,他原是打算靠献策给杨知州和他连上线,但就算真的侥幸成功,也不可能说动他放松对码头走私的管理。

张焱这个条件太难了。

陆是臻不能细想耗时,面上做出些微惊怒的神色,“这不妥,走私是大罪,不说杨知州,陆某都觉得……太铤而走险了。”是他陆是臻不认同,而不是他没能耐劝动那边的贵人。

张焱哼笑一声,“钱的话,包她和他都满意。”

陆是臻冷脸道:“她那个身份,早已不在乎钱不钱的。”

张焱脸色冷下来。

陆是臻心思电转,“要说赚钱,除了这有风险的行当,还有不少正规且高收益的途径……”

张焱扯起一个不以为然的笑意,讽道:“陆少侠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陆是臻突然想到,其实他不必献策,一来献策不容易成功,二来张焱想连线知州只为求财,若是他这里就能解决他的问题岂不是就用不上知州?也就用不上苏雅儿的势了。

而且他甚至还可以借他张焱如今的势力,让自己可以重归故里……或许两人可以共赢!

不,加上她,是三赢!

陆是臻顿了顿,“陆某之前与那位远在京城的贵人曾经共谋过一个生财之道,前些日子我们在书信里已经慢慢厘清了思路,我和她,主要是她出钱我出面,不知大当家可有兴趣听上一听?”

张焱扬眉,心道威远侯府能看得上的,倒是可以听一听,遂笑道:“自当洗耳恭听。”

“实不相瞒,我祖上原在南疆一带,幼时我随父亲走过河西走廊进入中原,那时沿路驿站刚刚兴起,路途难行,往来贸易的商人稀少,物以稀为贵,直至今日,银器、璧流离、香料仍然待价而沽,是贵族才能用得上的东西,但在我们那儿却不是什么罕见之物。”

陆是臻又道:“如今东起武威至张掖、酒泉、敦煌均设了驿站,再往西至楼兰、龟兹、于阗,就不好走了,更别说大月氏那边了,但不少外域商人为了获利仍会走这条路进行贸易,我与她打算在敦煌设店,从没有时间或者没有能力走完河西走廊的商人手中购入外域货品,再与沿途驿站合作,建立一条自己的货物运输路径,将外域的货运至中原腹地,再将中原的玉器、茶叶、丝绸卖到外域,若再连上今上下旨开凿的大运河,这条线可以串起洛阳,江都,终点就设在姑苏。”

张焱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停止了敲桌,随着他的思路展开,不由震惊于此人思路之开阔野心之大。

张焱沉吟片刻,“想法是好,会不会鞭长莫及?”

“小生在敦煌暂住过一段时间,了解那里,到时候可以亲自走一趟河西走廊,联系沿途驿站谈合作,驿站本来就司沿途商旅出入休憩之事,只要给的利益足够,这是长久双赢的事,没有理由会拒绝。再者今上于去年调低了商贾往来关税,想来也是有意发展通向西域的贸易。”

“那设在敦煌的收购点,你怕是要亲自张罗。”张焱道。

“自然,这件事上我出不了太多钱,就得出力。”陆是臻笑道,“她一个女子不便出面做的,我都包圆了。”

张焱闻言心动不已,若这个设想能实现,那是将是巨大的利润!但他们一个出钱一个出力已经似乎不需要多一个人来分杯羹,但他陆是臻偏偏把这事儿说出来,应是别有用心。

果然陆是臻不卖关子了,“只是这条商贸线路拉得长,路途难免会遇到些心怀歹意之人,再者,河西走廊上有东突厥虎视眈眈,下有吐谷浑狼子野心,旅途艰难,大当家的做惯了生意的自然清楚,还想请大当家的保一路平安。”

张焱又开始屈指瞧桌,思忖片刻,“这事儿陆少侠提得突然,我虽然当家做主,但还得跟兄弟们商量商量,看看兄弟们的意思。”

陆是臻道:“这是自然。”

这张饼画得太大,陆是臻说完都有点心悸,不过这是他很早就有过的设想,若是有朝一日赚了钱,他就带着奶奶重走河西走廊,回南疆,回于阗,回他们的故土。

他想的是以后就在敦煌做生意,因为敦煌之后往西的路就不好走了,他在敦煌设置收购点,收购来自外域和中原的货,倒买倒卖,带着奶奶过上自由滋润的日子。

如今只是将这构想稍作改变,利益就变得更庞大了。

接下来若是能把张焱唬住,再让他出些钱,他就可以先去河西走廊探路,一切还如他所想的话,他就可以以合作者的身份去信给苏雅儿,邀请她入股,顺便用她的势力帮忙谈判沿途驿站合作。

最后的收益,三方再做分配。

三赢!

陆是臻笑得无奈,“这个设想我和她虽然一拍即合,但她一闺阁女子,我又只是个货郎,我们打算这两年先积攒些银钱,至少这个数字了,”他用手比了个五,“我们再开始。”言罢又自嘲道:“当然我只能算是零头,主要还是她出大头。”

不得不说这设想太过宏大,一时还不好考究真假,张焱不表态,一方面怕被他一个货郎诓骗戏耍,一方面又怕错失一个赚钱的良机,于是表面上倒是和陆是臻亲和互动,等把人送走了,一边暗中派人跟着陆是臻,势必要摸清这个货郎的底细,一边用自己的门路去打听河西走廊的商贸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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