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聿珩那时还在看下一季度的收购计划，手边是郑行下班前送来的咖啡，已经没了热气。
他带着一副防蓝光的无边框眼镜，后边狭长的眼睛格外出彩，文字被大脑转换成自己独有的逻辑，一切都算得上井井有序。
这样枯燥乏味的生活，其实是他的常态。
原本平淡无奇的夜晚，注定是一个被工作灌满的无聊。
以至于，程素的那条“拍一拍”，同样成功打乱周聿珩的节奏。
深州市不属于大型的旅游城市，近年来的确有向第三产业转型的趋势，但发展速度缓慢，酒店投资的风险较大。
没人愿意来趟这滩浑水。
周聿珩从美国毕业之后，便一直深耕于酒店行业，短短几年，声势浩大，很快就成为业内的佼佼者。
起初，很多人都对他好奇，没有任何的商量，大家都一致认为他背后一定有家族支撑，可是过了那么久，硬是没有找到任何的蛛丝马迹。
现在媒体的说法，更偏向于他就是靠自己发家的酒店大亨。
从最开始的三四线城市到现在热门城市，几近大半的酒店产业都属于他，并且他眼光长远，投资失败的情况少有。
算是业界的顶级神话，没人认敢不相信他的眼光。
就连他在深州市的各种动作，也遭受到了很多人的关注。
程素的内心深处在拼命挣扎，手机像是烫手山芋，她碰都不想碰。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深呼吸了好几次，左思考右纠结，好不容易想出来的话又被删掉，反反复复几次，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周聿珩看着最上头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一会出现一会消失的，却硬是没看到信息发过来。
真就。
这么为难？
程素没敢迈出勇敢的一步，所以周聿珩帮了他一把。
微信电话铃声响起，在空荡的房间里被无限放大，程素感觉浑身的血脉都直冲大脑，一时间手忙脚乱。
而后，她迅速接起。
听筒里传来好听的声音，“喂，周，先生。”
颤颤巍巍的，周聿珩猜她应该是紧张。
“你在家吗？”
还好是普通的问候，开始减轻程素的心理重量。
“没有，我在医院。”
“在忙？”
“傍晚的时候有个病人，现在已经不忙了。”
随便对答几句，两个人的话题戛然而止，霎时变得安静。
程素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很大，她把手放在胸口上捋着，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生怕周聿珩听到。
不过，应该是听不到的吧。
房间里沉重的呼吸和没有节奏的心跳声，让她不断的压制自己的情绪。
“程素。”
“嗯。”
周聿珩开口，“你……”
突然谨慎的开口，像极了要谈正事的表现。
话没说完，就被程素打断，“我，我还没想好！”
周聿珩不解，她怎么突然就这么强烈的反应。随后他低低地吟笑出声，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是想说，你之前说的吃饭，还算数吗？”
程素很想大声尖叫，这个乌龙真让她尴尬，现在搞得现在好像是她迫不及待一般。
她咽了咽口水，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很平静。
她才没有紧张。
“当然，您什么时候有空？”
最终他们约定周六的晚上，程素问了问他的喜好，就匆忙结束。
她圆润饱满的额头上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手心都连带着有点湿润，是紧张啊，小时候面对教导主任的那种紧张。
说来的担心好像并没有发生，反而她有点期待和周聿珩的晚餐。
就这么又平静了两天。
学生来送写好的论文，程素认真审阅，这下又被工作缠身。
姜喻中间来烦过她几次，碍于事情太多便也只是限于网上的交流。
傍晚下班。
程素背着包从诊室走出来，刚路过护士站就看到一个女人扶着肚子有要晕倒的形式。
她立马冲过去扶住她。
女人很虚弱，弱弱地开口，“谢谢。”
程素扶她到一旁的公共座位上坐下，这个时候她才发现，是老熟人。
“林情？”
“程医生。”
程素看着她，完全不像是孕妇的样子，身子比上次来医院的时候还要瘦，脸上没有精致的妆容，乱乱的头发胡乱扎在一起，憔悴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担心。
程素去护士站拿了巧克力给她，医院为了防止一些病人不吃饭就做检查，会常备一些高热量的东西。
她细心的替她打开，然后递给她。
“你孕反很严重吗？”
林情低着头，双手擎着那块巧克力，一小口一小口吃。
她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睛看了眼程度，又低下头去。
“那你怎么瘦成这样？孕早期需要注意营养的，你要多吃蔬菜水果，还要补充……”
大概是职业病上来了，程素开始滔滔不绝。
“没用的。”
女人小声反驳，倒还是被程素听了去。
“怎么会没用呢？你要按时吃饭睡觉，这样你的宝宝才会健康啊。”
“我给你讲，现在产后康复的技术非常好的，你不用担心这个的。”
“顾家不会让我生下这个孩子的，顾夫人来找过我，她让我抓紧处理掉，不然她就亲自来帮我处理。”
“对不起，程医生，我不仅害了我的孩子，我还害了你。”
程素万万没想到，为了面子，顾家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
“那，顾叙安呢？”
林情已经把巧克力吃完，骨骼明显的手指灵巧地把包装袋叠起来。
“他的想法管什么用，抗争不过的。”
“我们都是一样的，始终，只能受制于人。”
几乎带着点绝望。
程素呼吸一滞，这叫什么，草菅人命？
好像有点言语过重。
但是这个，太过分。
“其实，我今天就是来预约打胎时间的，只是……”
话没说完，她的双手就捂住脸，不断流出眼泪。
“她们怎么能这样！”
程素一拳打在自己的腿上，为林情愤愤不平。
“程医生，你以后能帮我照顾好叙安吗？”
程素知道，她一定很喜欢顾叙安。
但是顾叙安，也是真不靠谱。
她从背包里找出纸巾，轻轻擦拭掉林情的泪水，“没事的，你放心，你的孩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望向林情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她在告诉她，相信她。
顾叙安本人带来的窒息感只是九牛一毛，他背后家庭的施压才是整个事件的漩涡。
程素看到了，也预料到了。
简单说，她们这样的人，大多数人都是在这样恶性循环中徘徊。
不讲别的，有多少人结婚后被迫丢掉工作，说的好听是顾家，其实本质就是在家里传宗接代。
姜喻上次告诉她，和她们一起上学的姑娘嫁得风光，却在三年生下两个孩子，然后又接着备孕去了。
问为什么？
那就是还差个儿子。
你打着为我好的名义，却丝毫不顾及我身为女人的感受，肆意践踏我残存无几的尊严，只为了你那所谓的面子。
她时常很怨恨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不然可以随意地离开，大胆的放弃。
她少了点勇气，也缺了些经历。
她心里默默敲定下主意，有些事情，总是拖着也不是办法。
网球馆。
“你最近有心事啊？”
早就定下的网球局，在两场过后坐在休息区喝水，陆承白漫不经心问了句周聿珩。
旁边的叶屿不解，向他投去好奇的眼光。
周聿珩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经过运动后暴露的青筋格外明显，肌肉微微充血显露出好看的线条，散发着浓郁的荷尔蒙气息。
“没有。”
他特别冷淡。
“我也觉得他没有啊，你看看他刚刚那球打的，我就差跪地了。”
叶屿抱怨。
陆承白懒得管这个脑子空空的白痴，转头问梁祈年。
“老祈，你觉得呢？”
梁祈年今天也来了，刚刚是他和周聿珩一组。
他们四个是从小在一个院子长大的情谊，在周聿珩出国留学之前基本没有分开过，可以说彼此之间是非常熟悉。
“你最近工作很累？”
梁祈年也觉得周聿珩今天的状态不是很好，相比于以往的程度，今天这球打得，算是客气。
周聿珩不说话，拿起手边的水又喝了一口，的确没心思和他们解释。
这两天他状态不好，大半是因为程素。
另一半，是对自己没信心。
他其实很担心，担心程素不同意。
“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我看哥多半是要走下坡路了。”
叶屿还可惜的摇了摇头。
“怎么可能，你看他工作狂那个样子，你就别替他操心了。”
“能不操心吗？你是不知道，他家那位也是着急得很，你多给哥介绍介绍。”
“我介绍？你怎么不介绍。”
叶屿和陆承白就这么水灵灵的，在正主面前蛐蛐。
是的，挺光明正大的。
梁祈年坐在一旁观察周聿珩的脸色，旁边两个人还在叽叽喳喳个不停。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周聿珩查看是谁发来的讯息。
发信人让他的心情变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手机突然震动一下，周聿珩查看是谁发来的讯息。
发信人让他的心情变好，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周先生，我选了这家餐厅，您先看看喜不喜欢，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再换一家。」
下边附上了餐厅的图片，还有一个不好意思的大笑表情包。
神经大条的，感觉不是她会用的东西。
周聿珩抬手，回复她，「可以，明晚见。」
那边的人大概是守在手机前等他的消息，立刻回复，「明晚见。」
他们并不知道谁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们的交谈。
只是在这条消息之后，周聿珩开始“大杀四方”，那一局球可以说得上让叶屿满地找球。
他不怀疑了，完全相信周聿珩的能力，他不是不行，只是不愿意发挥出功力罢了。
夜里的天空偶尔有云彩飘过，让黑色笼罩于整个宇宙，世界浩渺无垠，总有人会触动。
他与她一样，他期待明晚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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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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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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