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夜魔，跟着他一起来的第九使徒斯盖恩，此时也蹑手蹑脚，尽量不惹人注意地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莫里斯完全没料到夜魔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像迎面吃了一颗子弹，全身猛然一震！随后，他板着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过是教皇阁下手下的一条狗，纵使真要动手，也不敢把我怎么样？……莫里斯一面如是想着，一面恼怒于圆桌上其他人看热闹的眼神，这群老狐狸，刚才还明明和自己共谋，一看见夜魔就吓得连声也不敢出……想到这里，莫里斯愈发气恼，那双黑漆漆脆弱的大眼睛也愈发挑战地直瞪向夜魔。
但只是一瞬，夜魔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竟然只有一瞬就移开了，移开了！随后，他环顾着圆桌周围的使徒们，似笑非笑道：“不动手吗？”
没把他放在眼里……纵使是挑衅，夜魔也压根没把自己放在眼里！一旦想到这里，莫里斯咬紧牙关，两颊因愤怒与羞辱变得绯红。
而桌上的其他人面面相觑，因为无法判断夜魔真实的意图，或多或少感到了压力与威胁。
“至少不是今天。”拉沃恩夫人这时眯着眼，笑盈盈地打破了寂静，“我们这个同盟，得先等亲王阁下拉拢到第二使徒，才成立呢。”
“迪奇？”威廉翳一下眉头，像是不能理解，随后想到什么，饶有兴致道：“我知道怎么找到他，需要帮忙吗？”
他和第二使徒也有联系……路易斯眯一下眼睛，不动声色地想。迪奇·劳伦斯——且不提路易斯当初花费了多少人力精力才打听到这个名字，夜魔似乎有绝对的把握，即便第二使徒加入，剩余的使徒对上他同样也毫无胜算。
这是何种程度的狂妄与自恃？但就夜魔过往令人匪夷所思的战绩来看，这的确又没有什么可奇怪的。路易斯此时观望着这位年轻俊美，气场强大的帝国最强魔法师，第一次真正感到第六使徒冬那句“不受控制的强者是威胁”，所言非虚。
“别开这些没必要的玩笑了。”索菲亚主教此时埋怨地望威廉一眼，随后问他：“凯勒斯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威廉无所谓地耸一下肩，“像他这种每天在杀戮和战争里奔命的狂热分子，这样的下场，理所应当。”
“太可惜了，”索菲亚主教低垂着眉眼，显露些忧心和感慨，“距离他成为第七使徒，才不过短短两年半……教皇阁下一定很为此感到伤心，但是你愿意回来处理这件事情，她多少会宽慰些。”
“你误会了，索菲亚。”威廉说着，略略地笑起来：“我可是因为斯盖恩的请求才去救人的啊。”
第九使徒斯盖恩因为威廉说到他，下意识瞄一眼坐在他隔位的冬，又慌忙地转过脸来，冲着索菲亚主教如捣蒜般地点点脑袋。
威廉捕捉到斯盖恩表情的变化，现在，他知道是谁让斯盖恩来通知自己的了。第六使徒冬……预料之外的答案，威廉先前并没有怎么留意过她……
“你怎么敢这样轻慢教皇阁下？！”莫里斯这时突然愤怒地暴起，与此同时，一道闪电猝不及防自他手中向夜魔的方向射去！那闪电如手臂般粗，边缘发紫，蔓延着如此迅烈，呲呲地瞬间将整个花房淹没在耀眼的白光之中！眼见着闪电刺向并未反应过来闪躲的威廉，莫里斯缩一缩眼睛，得意又残忍地扬起唇角。
“布莱克大人！”斯盖恩惊慌地大叫着起身。座上其他人，甚至是路易斯，也难免为这毫无预兆的袭击惊讶。莫里斯之所以能成为第八使徒，倒不全是因为他皇室的高贵出身，他的紫闪雷鞭能释放出最高三十万安倍一亿伏特的电流，足以在瞬间将人化为焦炭甚至灰烬，是很强大的魔法。但他生性傲慢张扬，常常做些不计后果的愚蠢行为，叫人瞧不上。诚如此刻，路易斯一面在白光里悬着心，一面为他竟然袭击夜魔，惊讶到简直要发笑。
夜魔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抬手，直接握住了那道闪电！！刺眼的白光膨胀又快速收缩消失，仅留下一根银厝金，精美绝伦的三角带倒钩节鞭，被他轻轻握在手里。而莫里斯体内涌出的电流，竟然在一瞬之间消失殆尽！
莫里斯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下一瞬间，许多黏稠浓郁的黑暗冒着实体的黑烟雾气，自夜魔袖中如活物般地涌出，沿着节鞭迅速往他的方向蔓延！！
这是——夜魔的黑影！莫里斯猛然睁大眼睛，露出前所未有的畏惧神色！
不能被它碰到！！他慌乱地想要松手，黑影却已经爬上他的手臂，夜魔此时用力一扯，将他整个人掼倒在了圆桌上面！
桌上华丽精致的银器餐盘哗啦啦翻倒，众人皆都吓了一跳，路易斯和拉沃恩夫人收敛神色，蓄势待发。
“不是说了今天先不动手吗？”威廉语调依然温和，那双翠绿剔透的眼睛望着座上众人，内中的笑意逐渐冷却了。
路易斯的心弦完全拉紧，他不知道夜魔会不会真的杀死莫里斯，当下转头看向拉沃恩夫人，希望她能说点什么。拉沃恩夫人神色同样凝重，她张口，正欲说些什么，突然哗！地一声，一个侍女手上的水晶酒瓶摔碎在地上，内中瑰丽艳色的葡萄酒流了一地。但那个侍女却并不慌张，她低垂着眼睛，原本脸上天真带着童稚的表情，转眼变成了一种沉静、愁楚的忧郁。
“放开康纳吧。”她左右观望着，以少女清澈的音色对夜魔开口，语调却莫名地平稳，带着一种可让每一个吐露的词句落在人心上的魅力，“他只是太想引起你的注意了。”
“姑母！”莫里斯因此从被黑影吞噬的侵吞的恐惧中抬头，望着那侍女的眼神瞬间流露求生的希望。
果然一直躲在暗处窥伺着呢……威廉心想。
“您可真会挑时候来，教皇阁下。”他轻佻又地冲那侍女点一下头，“需要我再帮你换一个新的第八使徒吗？”
“我暂时不想，威尔。”教皇阁下借由侍女的身体摇一摇头，她的态度温和宽容，就仿佛在她面前的夜魔，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尤其是，在刚失去了凯勒斯的现在……”
威廉带着冰冷笑意的眼睛凝望着那位侍女，“您或许该教玻利瓦尔亲王学些与人相处的礼貌。”他说着随意松手，顺着鞭尾延展出去的黑暗也如退潮般瞬间自莫里斯身上撤离，迅捷地缩回威廉的袖口。
莫里斯一时仍狼狈地趴在桌上，因极端恐惧的解除剧烈喘息着，随后才是回溯的厌憎与羞辱。
“我很高兴你回来，”那侍女此时展露一个愉快的笑容。她长相稚幼的脸上，此时似蒙了一层梦幻的光晕，既温柔，又愁楚，给人美人之感，“你从城堡出来，却一直没来见我，这几天，我很为你忧心。”
“‘回来’？”威廉复述着，遗憾地笑着摇一摇头，“我之所以来这里，是想告诉您一声，我决定调回兰克斯塔，以后不在米斯特生活了。”
他话音落下，好不容易因危机解除松一口气的路易斯，此时头又痛起来。他真有些搞不清楚，自己是在参加使徒会议，还是叛逆期的公学生夏令营。但是，夜魔意图脱离教皇阁下……这可是比莫里斯当场被他杀死还要严重的事故……先前路易斯还在心里嘲讽莫里斯夸大其词，眼看着却竟然就要变成现实了！
“……这是你的决定？”教皇阁下低垂了眼，露出一个受伤又为难的表情，“可你毕竟是我的第一使徒——”
“我只是通知您。”威廉依然温和地笑着，“至于我还是不是您的使徒，您可以再发动契约制约来验证一番……或者，参考一下刚才玻利瓦尔亲王的意见，尝试倾教团全力来除掉我，也有可能会有机会成功哦。”
教皇阁下曾对夜魔发动过契约制约？！……饶是路易斯，此时也不禁为此变了脸色……这是半年前夜魔突然消失的原因吗？他想，但如果被契约制约，夜魔现在怎么还可能毫发无伤地出现在这里？……而且，按照他的说法，他现在甚至已经摆脱了十字星契约……这竟然是有可能做到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路易斯虽然很快收敛了神色，却感到自己从未像此刻这样的惊讶与振奋，而圆桌上的其他人，除了第六使徒冬，脸上也都因威廉的那句话瞬间泛起不同程度的涟漪，及至各怀鬼胎。
“……你说得远了，威尔。”教皇阁下神色如常，只是眉眼间哀戚更深重些，“你当然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情，而我这里，一直留着位置等你。”
威廉不置可否地扬一下眉毛，此时起身，风度地向她行一个礼，直接转身离开。斯盖恩压力很大，左看右看，终于还是硬着头皮，起身点头哈腰地向教皇阁下道别，转头跟上。
“啪”、“啪”，有人缓慢而又陶醉地鼓掌，是拉沃恩夫人，她脸上带着难以抑制的笑意，几乎哈哈笑出声来，“好戏，真是精彩的好戏一场！”
“你少说两句。”路易斯难以明白这个女人的脑回路，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她竟然还笑得出来……此时他转头望向那个被教皇阁下附身的侍女，夜魔终究还是自然地走到了教团的对立面……如果不想被教皇阁下作为对付他的工具，关于十字星契约，看来是时候找个机会和夜魔谈谈了……
“……让我来替你除掉他吧，姑母。”莫里斯拳头握得紧紧，此时低着头，竭力抑制着愤怒与屈辱，身体微微地发抖：“怎么能容许，怎么能容许他这样在您面前耀武扬威！”
教皇阁下原本一直望着夜魔离开的方向，此时因莫里斯的话转头看他，却突然又偏过头，隐忍着咳嗽起来。
“姑母！”莫里斯着急得脸上变了变，伸手要去抚那侍女，但想到她只是姑母暂时的“容器”，又缩回手来，“您不舒服吗？”
“成熟一点，康纳。”教皇阁下此时轻柔笑着，借由侍女的手，自莫里斯额头，轻柔地抚过他的头发，“成熟一点。”
莫里斯因她的触碰一瞬全身过电般地发麻战栗，她说完瞬间，侍女茫然地愣了愣，回过神来，发现桌上众人都望着自己，而自己手中的酒瓶，竟然已经打碎在地上。
——TBC——
大动脉主动被裁，教团血流一地。
抱歉啦，威廉着急回家，
不然赶不上晚饭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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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十字星契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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