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二的早上，苏珊在琉森河边的桥头，竟然又看见了艾伦在那里卖报纸。她原本就打算今天下午去看望他，此时相当惊喜，几乎小跑着迎上去，“早上好，艾伦。”
“早上好，格林小姐。”艾伦和她打招呼，他依然像以前一样，板着一张严肃的脸，看见她来，表情稍微松动一些。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工作了？”苏珊关切地上下扫望了他一遍，发现他的状态并不算好，较上个周末自己去他家里时甚至更憔悴、消瘦了一些，于是有些担心地说：“其实再休息一段时间也可以。”
“再不出来学校的课程要赶不上了……”艾伦有些沉重地笑一下，“而且，上次不是格林小姐说：‘不能就这样被击倒’的吗？”
“……是，是我说的。”苏珊点点头，也笑了，“上次我还说了，‘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你也别忘了，不要自己撑着。”
“格林小姐……”艾伦说着看向苏珊，原本就严肃的表情表得愈发紧绷，但却十分专注，就好像是，他有非常重要的话相对苏珊说。
苏珊面带鼓励地望着他，可最终，他犹豫着还是移开了眼，递了一份报纸过去给她，“今天的报纸，上面也有金币先生哦。”
“……嗯，麻烦你。”苏珊有那么点不甘心地点头接下，递给他一枚硬币。
也许他是想和我讨论报纸上的内容呢……苏珊如是想着，摊开报纸。
今天报纸的头版，依然是有关卡特尔先生被虐杀的事件，标题却是：《“深表遗憾”，坎萨尔公爵大人预测挖心案凶手！》
报纸也开始调查卡特尔先生过去的仇家，其中先浮出水面的是去年和前年铁路公司的“工地事故”，卡特尔先生被打上“黑心资本家”的标签，他的遇害也随着报纸渲染，渐渐往死有余辜的方向发展。接下来，一定会有更多受害者站出来……苏珊想。
而在报道的后半段，是仍在米斯特参与劳动法推进的坎萨尔公爵大人，接受记者采访时，表达对于卡特人先生死亡的看法。
苏珊过去几天除了消失的早餐和多出来的鲜花，也依然没有看见过威廉。
但是昨天，她刚出门上班的时候，听见公寓里出现开门声，阿尔文最近一直在纽特那出差，所以苏珊怀疑那是威廉房间的声音。可因为那时她上班快迟到了，她并没有回去确认。
“‘我深表遗憾’，”报纸上写道：“这是坎萨尔公爵大人对于卡特尔这位会议同事死亡唯一的看法。而当有记者追问着，‘那么您对于凶手的身份有什么怀疑’时，坎萨尔公爵摊一下手，说：‘我还是希望警方能够尽快抓住凶手，以免我这里的会议桌上再空位置。’他说着，甚至露了一个神秘的轻笑，起身礼貌地道别离去，留下一众记者跟在他的后面追问……”
报道下面，配附着一张威廉的照片，他十指撑在胸前，随意地躺坐在兰克斯塔会议室中央的一把椅子上，唇角带着微弱上扬的弧度，但直视镜头的眼睛显得冰冷，以至于整个人看上去锋利又带着一丝攻击性的戏谑，颇有些警告的意味。
这大约就是报纸里写的“神秘而又迷人的一笑”……苏珊心想着，她也惊讶于威廉对于卡特尔先生的死亡竟然有和娜嘉尔类似的判断，而且，他还更果断地把受害者范围圈定在和他与会的成员里……他难道知道些什么？……苏珊疑惑着，眉头一点点皱起来。
在她身边的艾伦，此时关注着她阅读报纸的表情，说：“金币先生似乎认为虐杀案不会只有这么一起……我希望这是真的。”
苏珊有些惊讶地抬头看着艾伦，发现他深凹的黑眼睛里，一瞬燃起灼灼的恨意与残忍，他此时继续说：“我希望那些会议桌上的有钱人，希望他们一个一个，全都像卡特尔一样，饱受恐惧和痛苦，然后被残忍地虐杀致死！！”
“……艾伦？”苏珊心头猛然一震，她没想到，他的恨意竟然已经深到了这种程度。一个她从来没有过，从来没有过的念头闪电般降临了她的脑海。
而艾伦，因为苏珊担忧的表情如惊醒般地很快别过脸去，“抱歉，格林小姐……我只是……我恨他们，我恨他们以为有钱就可以收买任何人！……我恨这个把金钱当作力量的世界……”
他咬牙切齿着，声音几乎是从喉咙的深处发出来，眼眶又很快地红起来，带着些懊悔和歉意地望向苏珊：“我不该和您说这些的……您可不要，因此而讨厌我啊。”
“我当然不会讨厌你！”苏珊惊讶地否认，心里怀疑的种子又随着怜悯的情绪重新埋回去。艾伦才刚失去父亲不久，他当然有理由憎恨那些人，苏珊也能理解他的恨，但却不能想象，艾伦是那个掏出卡特尔先生心脏的凶手。
但她这会儿犹豫着，还是掏出口袋里的相机，换了一个相对轻松的表情问他：“对了，艾伦，可以让我给你拍张照片吗？”
这是她原本就打算做的事情，她打算利用自己的魔眼，搜索所有铁路公司受害者的记忆，如果艾伦并不是凶手，这样做也能彻底排除掉他的嫌疑。
“可以是可以……”突然说到拍照的事情，艾伦有些转过不来，“但是，为什么……”
“因为我在收集所有我认识的人的照片，”苏珊说着开始就准备好的谎话，尽量无视良心上的疼痛，“原来之前就打算给你拍了的。”
“这样啊……”艾伦看到她打开取景镜，一时羞赧着挠挠头，有些手足无措。然而也就是在这时，天上突然飞来了一只燕子，悬停在苏珊的取景器前面，叽叽喳喳地乱叫。
“什么？”苏珊有些惊慌，抬手想把那只燕子挥开，但那燕子仿佛很着急似的，一直张开它红脖的尖嘴，对着苏珊叫个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艾伦也摸不着头脑，正要过来帮忙，刚好那边有一位女士要过来问他买报纸。
苏珊见状，于是边赶着燕子边说：“没什么，你先卖报纸吧，我下午下班以后去你家里，再给你拍——”
她说着，狼狈地收起相机，按着头顶的帽子逃跑了。
……
大约逃出一百多米远，苏珊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而那只燕子依然叽叽喳喳盘旋在她的头顶。
“好了斯旺先生，”苏珊此时看四周无人，喘着粗气，抱怨地对燕子说：“您有什么事情，在这里可以直接说了。”
“哼！你以为我喜欢这样撵着你跑吗？格林小姐，”燕子此时停在苏珊肩膀上，不满地抱着两只翅膀，冲她挺起黑色油亮的胸脯，“还不是娜嘉尔觉得我的能力不够好用，大清早的，非要让我来找你！”
斯旺先生名叫理查德·斯旺，是苏珊在事务所里的同事，四级驱魔人，也是娜嘉尔的固定搭档。
“娜嘉尔？！”苏珊相当惊讶，也感到了对斯旺先生的一丝抱歉，此刻她问燕子，“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还没说吗？……哦，对，我刚才着急地用燕子语把来龙去脉都说了一遍，可惜你这个人类脑袋是没办法听明白的。”斯旺先生为此无奈地甩一甩脑袋，此时装腔作势地说：“那我就长话短说用人类的话来再说一遍，就是，盖恩·蒂贝茨死在密室里了。”
“……呃，”虽然这样的问题显得并不专业，但苏珊还是小心翼翼地问：“这是谁？”
“笨蛋！”斯旺先生生气地用小小的翅膀拍了一下她的脸，“盖恩·蒂贝茨就是……”它卡壳了半晌，然后无奈地摊一摊翅膀，说：“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总而言之，娜嘉尔要我带话：‘盖恩·蒂贝茨死在密室里了，他是第二个。’她还为此卜了一些狗屁褂，呃……什么‘行险而顺’，什么……我忘了——无所谓，反正也不准的……”
“第二个……”苏珊因此缩了缩瞳孔，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她没想到，第二个死者，竟然这么快就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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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艾伦的看法和斯旺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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