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轩道:“方向嘛无外乎两种,要么对症下药缓缓而治,要么彻底剜掉腐肉以求新生。你说的是前者,后者或许会很疼,但也不失为一条蹊径,路摆在眼前就看他怎么选了。”
我皱着眉有些没听懂:“剜腐肉?怎么个剜法?能说得简单些吗?”
鹤轩手肘支在窗沿,蜷起修长的指,轻托下颌:“要想砌上新墙,就得先把危墙砸掉,这叫不破不立大破大立。”
我更听不懂了:“能再简单些吗”
他举了个极易懂的例子:“譬如一个人跌落悬崖失去记忆,吃再多灵丹妙药都没用,回溯从前也没用。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对着脑袋砸一棒槌,兴许重击之下反而会有奇效呢?”
把豆腐搅成渣再重新凝固一遍?
撕……
我下意识摸摸脑袋:“虽然我觉得这办法不太靠谱,但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便祝他得偿所愿吧。”
听罢,鹤轩只是勾唇,并未见丝毫多余的情绪:“那个人会否得偿所愿我不知,但如果换成扶青的话,便无甚悬念了。”
不待我反应过来,鹤轩紧接,道:“如果换成扶青的话,他恐怕此生注定,终将难遂心愿。”
我委实不知他怎么会突然扯上扶青,端过杯子的手端在半空,内心颇一阵莫名:“子暮不明白舅舅的意思,为何把那个人换成扶青,便难以得偿心中所愿呢?”
鹤轩尚算温蔼的眉眼顿然一肃:“因为我未必会容忍他到那个时候。”
说话间,他冲我招招手,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子暮,你过来,往那边看。”
我应声上前,走到鹤轩身旁站定,竟瞧见他目光所及的方向,被人用竹竿和篷布支起一座简帐。帐下有大夫,还有两个伙计和一名厨娘,正依序为穷苦百姓们施粥施面问诊赠药。
鹤轩压抑着无比凝重的话音,一只手紧扣在窗沿,青筋鼓起:“除了坐诊大夫以外,边上剩下那三个,都来自风华宫,是我的仙侍。”
我猛然惊大了眼睛,几乎想也不想,冲口而出:“那些人都是你派去的?”
他应该不会是一个吹嘘自己的人,此番将我带到这里来,定有缘由。
帐内忙中有序,帐外黑压压排成一条长龙,有老人有妇人有残废甚至还有小娃娃。他们皆是蜡黄的脸,要么穿着枯草鞋,要么赤足而行,脚底磨出泡,血肉淋漓。
现如今眼下这般场面,鹤轩定然不是第一次见了,可他的脸色却并未比我好多少。
我回仰过头,细细看了他半晌,说出思忖已久的猜测:“今日,舅舅破费请客,选在此地喝茶吃酥饼,便是为了让我看到这一幕?”
鹤轩蓦地问道:“你可知,扶青每犯一次杀孽,我要救多少人才能弥补回来吗?”
他将拳头越攥越紧,不等我回答,便道:“我的容忍是有限度的。”
我不知不觉脱口:“舅……舅……”
鹤轩仿若未闻,似是在说服自己,又似是在讲给我听:“扶青手起刀落,多少条无辜性命就此枉送,我不可能每一次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末了,他轻闭双眼,指骨揉摁在眉心上:“或许等到忍无可忍的那天,我会选择及时止损,为苍生百姓————除掉他。”
我手抖拽上鹤轩的衣角:“什么叫……除掉……他?”
他一点一点撑开眼眸,隐在手掌的阴翳下,看上去疲惫极了:“我自知不敌扶青的魔功,然则打蛇打七寸,他有弱点。”
紧跟着道:“至少现在就是扶青最弱的时候,我若铁了心要除掉他,一点都不难。”
我脸色僵得难看:“不,他会改,他定会改的!”
鹤轩自嘲般笑了笑:“你瞧他方才可有一丝悔改的模样?”
边说边摇头:“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对他抱有期待。”
一语方罢,转身便要往里走,我急得扯开嗓门直嚷嚷:“我逼着他改!”
鹤轩倏地驻足,却未回头,只道:“不必勉强。”
我顶着一张笑脸往上凑:“不勉强不勉强,为舅舅分忧,是应该的。”
下一瞬,他便转阴为晴,脸上的愁云尽化作喜气,生动诠释了什么叫翻脸比翻书还快:“哦那就辛苦你了。”
等等!
我感觉好像上当了,才要说话就被他摁下,根本寻不到改口的机会:“你坐会儿,这里的酥饼好吃,我去让小二打包些带走。”
他走得实在匆忙,甚至都赶不上推门,一记穿墙术便消失了。
我捡起从他身上掉出来的黑铁牌牌,歪着脑袋翻来覆去打量了许久,这穿墙术使得不大精髓啊。
仿佛是玄铁制成的牌子,托在手里颇有些重量,一面雕着黑色火焰,一面刻了个诛字。
看着既不像通行令,也不像证明身份的令,倒更像是用来杀人的令。
诛?
诛谁?
这个念头,激得我心下一凉,似有刺骨寒意涌遍全身。
鹤轩恰在这时推门进来,将牌子从我手上一抽,并附上亲和的笑容:“呀,这是我的,一不小心落下了。”
说完带上门又走了。
白褚翻窗而入,拍干净衣服上的灰,透过门缝往外瞟了一眼:“他是故意掉出来让你看见的。”
我错愕:“你确定吗?”
白褚一副不想理我的眼神:“他再不济,好歹也是一宫之主,会连区区穿墙术都驾驭不了?”
续又笃定道:“是一时疏忽,还是刻意为之,我比你分得清楚。”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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