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又道:“小妖眼见耳闻,朔月之夜那天当晚,确有一名自称来自阙宫的戍卫,在映月楼外求见主上并且白白空等了近半个时辰。”
末了咬着牙,语气深重,沉沉道:“小妖还记得,那个戍卫,叫赢昭!”
紫虞身体微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你……!”
“虞主子既然假借毒发引主上至映月楼,便不会由得任何人将主上请回去,所以当时那些映月楼的戍卫,根本就没有替赢昭通传!”雀妖一鼓作气道,“因小妖在魔界并无正当身份,且又迫不得已受制于虞主子,所以即便知道赢昭是冤枉的,也一直没敢站出来替他作证。小妖有罪,望主上,恕罪!”
紫虞深深倒吸口凉气,试图否认的话卡在喉咙里,却终究还是未能吐出一字半句。
雀妖既听命于扶青,那么她所说的每一句话,自然毋庸置疑都是扶青教的。无论这番话是真是假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紫虞自己根本解释不清楚,为何房中会被搜出装着雀妖魂魄的瓷瓶,为何雀妖能做到藏身于映月楼却不被人发现。除紫虞自己以外,能让雀妖出入映月楼不被察觉,拥有这种实力的人在魔界寥寥无几屈指可数。总不能直接说,这个人是扶青吧,除非紫虞失心疯了。何况赢昭的确冤枉,就算雀妖在撒谎,说的也是真话,她无从辩解。
扶青颌首,轻描淡写一声,听不出其中的喜怒:“紫虞,她说完了,你可有要说的?”
他嘴角轻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宛如一张虚假的面具:“放宽了心随便说,孤既不会因为秦子暮惩治你,也不会因为一个办事不力的戍卫惩治你。”
紫虞既不承认也未否认,只同样勾了勾嘴角,以苦笑回应他:“主上以为,到这个地步,我还能怎么说?”
扶青神色未变,只将目光从紫虞身上掠过,侧眸时隐去几分本就不算真诚的笑,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云淡风轻望着雀妖:“你可以退下了。”
雀妖做出惊喜的样子,朝着扶青重重拜下,连叩了三记响头:“谢主上不杀之恩!”
旋即,功成身退,离开了浮生殿。
我目视着雀妖从起身到出去,中途不经意瞥了眼兰姑,忽然感觉有些奇怪。
兰姑原只是为验伤而来,与今日殿上的种种,根本毫无牵扯。现下该走的都走了,可是她怎么好像,并不打算离开?
也许是我多心,她双手奉着托盘,身姿笔挺面无表情,宛如苍松般站在那里,散发着令人敬畏的气场,怎么看都与从前格外不同。
像——像断头台上的监斩官,像代天巡狩的钦差,却唯独不像侍女。
扶青自雀妖离开后便不说话了,那看似平静的眼眸深处,仿佛蕴藏着风暴。
辽姜大抵也有所察觉,手心一遍遍握紧了又松开,神色间流露出难以掩饰的不安。
他等不及,快速上前一步,打破这诡异的沉默:“主上既说,不会惩治紫虞,那不如今日便算了……”
扶青微微靠向椅背,望向辽姜的眼神,看似饱含惋惜,却暗藏锋芒:“孤是说不会因暮暮和赢昭惩治紫虞,至于除此之外其他的事情,便不由孤做主了。”
辽姜脸上肌肉陡然一绷,却不得不故作轻松,勉强挤出笑,道:“主上在同属下说笑吧?这里是魔界,还能有什么事,不能由您做主的?”
扶青深邃的眼眸霎时有了压迫感:“你觉得孤有多少闲情逸致在这里说笑?”
辽姜怔住,忙垂首躬身,抱拳行了一礼:“属下不敢!”
他扣紧双手,喉咙不自主地一动,过了半晌才又试探着开口:“属下只是不明白,主上方才说的,不由您做主,所言何意?”
扶青嘴角一提,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那双眼睛却仿佛能将人洞穿:“辽姜不明白孤的意思,那么紫虞你呢,明白吗?”
紫虞不知就里地轻拧了一下眉,茫然与担忧交织在脸上,良久后缓缓摇头:“紫虞不知道主上在说什么。”
兰姑蓦地冷冷出声:“不知道?”
她皱眉侧目望向紫虞,奉着托盘的手不自觉收紧,指尖因用力而渐渐褪去了血色:“您真的不知道吗?”
若论身份,紫虞位列四魔,兰姑不过只是一名侍女,她如此质问的态度照说已经算犯上了。
可关键在于,是什么缘由让她动怒,又是谁给了她质问紫虞的底气。
魔界上下众所皆知,无论谁提及兰姑的名字,都必定会想到先妖后和琉宫。
琉宫……琉宫……琉宫……
饶是紫虞再傻,此刻也该觉出几分不妙了,毕竟她心知肚明自己在琉宫做过什么。
兰姑奉着托盘一步一步走向紫虞,烛火明光将她的影子无限拉长,每一步都像是经过精心丈量。
最终,她站定在紫虞跟前,微微倾身俯首做足了恭敬的姿态:“虞主子勿怪,奴婢可能多有冒犯,先提前在这里向您请罪了。”
道过这句话,再抬眸的刹那,她目光陡然一变,带着上位者的审视:“跪下!”
先前每每下跪,扶青都会格外体恤,让她可以起身站着说话。
此刻却竟被侍女当众勒令下跪,紫虞脸上一阵不可置信,只以为是听错了:“你让我跪下?”
兰姑微微扬起下颌,眼中透着威严,目光如炬:“你在琉宫造次,令先君结界不得安宁,乃是对先君和先妖后大不敬。”
说话间,她猛力抬手一扯,托盘上的锦布如流云滑落。
托盘上静静摆放着一册手诏和一方玉印。
她高举手诏玉印,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声如洪钟响彻浮生殿:“今,我奉先君命,代行先妖后娘娘之权,以先妖后娘娘的名义让你跪下!”
话音甫落,手诏里的字化作如星芒一般的细碎金光,脱离纸面浮上半空,于流转交织间凝聚组合,以虚空之态呈现出完整的内容。
上谕道:
自书此诏之日起,孤特授兰儿代掌妖后玉印,必要时可行妖后之权。凡于琉宫造次者,不敬妖后者,无论身份高下,悉由尔裁决,其重之人立杀无赦。后继之君,不得干预 。
——鸿琰
奉虔抬头望着那几列字,满目皆是骇然之色,显然也是时至此刻才知道这册手诏的存在。
也正因为奉虔对手诏之事毫不知情,所以他才会极力让我过来,只以为阻止了扶青,便可保住紫虞。
可现在局势已经脱离了奉虔的掌控,根本不是我开口求几句情,就能安然结束的。
幸而,前日鹤轩祭出羽绒钗时,奉虔跪了,否则这不敬妖后的罪名,恐怕今日也会将他一并牵连。
扶青已不知何时从座上站了起来,负手立于台阶的边缘,望着紫虞的眼神里再无平静,唯有无尽疯狂的杀意蔓延。
奉虔手心止不住颤抖,目光从震惊到恍惚,嘴里喃喃重复着主上两个字,双膝一软跪了下去。谁也不知道,他所唤的这声主上,究竟是扶青,还是昔年间笔书手诏的那个人。
他这一跪,满殿乌泱泱的身影如山倾倒,霎时跪满了一地。
我很识时务的随着人潮一并跪下。
唯有三个人除外。
扶青,兰姑,和震惊到根本来不及反应的紫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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