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面郎面色阴沉,煞是难看:“你故意的?”
扶青合拢扇面,轻抚扇骨:“杀鸡儆猴嘛,没有鸡,如何儆猴呢?”
说话间,扶青再摊扇面,手一拂,卷出熊熊青火,将除玉面郎之外的天兵化为飞灰,魂消散尽。
扶青笑了笑:“玉面星君回回都这样,自己不敢来,便用仙气凝一个幻象来,好没意思。回去告诉段千绝,他的兵,孤很受用。”
玉面郎咬牙切齿,幻象消散前,他道了最后一句:“君上的话,我一定原封带回。也请君上记住,有朝一日,仙界也会像君上今日这般受用魔界的!”
这时,隐在云中的天兵发一支羽箭,扶青身子微倾,避了过去。羽箭笔直刺向他身后的那位,秦家之主、上军参将。千钧之际,扶青瞬身上前截下箭竿,牢牢攥在手心里。
秦家老爷骇然,此刻,眉心与箭头只差毫厘:“你,你到底是谁?”
扶青扔下箭:“孤并不情愿救你,不过看你生养她一场的份上,替她还了你的恩情。这一箭,加上救你儿子的雪山归心莲,从此以后,秦子暮与秦家两不相欠。”
他又望向身旁,冷汗涔涔的国相:“以后,不要再说秦子暮是你殃儿的妾,她与柳无殃没有任何关系。国相大人,听好了,拦路劫亲的是孤,推倒你儿的也是孤。若有本事,就上北海雪境找魔界,找魔君,孤等着你。如若,国相大人再纠缠秦家,或伤害秦家的任何一个人,孤就像灭了那队天兵一样,灭你柳家上下。”
秦家老爷抿唇,低咽:“子暮是否在你那儿?她过得好不好?”
扶青踏出两步,正要离开,回眸望向他道:“秦大人不必操心,她在魔界,会比在秦府过得更好。毕竟,孤对自己的女人是很疼惜的。凤冠霞帔算什么,红妆十里算什么,等暮暮长大了,孤会给她一个,比秦家嫡长女风光百倍的迎亲礼。”
说罢,扶青转身,踏出会客堂。
他身后又道:“子暮没读过书,若有冒犯无礼的地方,请多担待。她食量好,吃得多,别饿着她。离开秦家,离开我这个爹,挺好的,挺好的……”
扶青只站了站,未说话,也未回头。他单手背后,脚下一点,月牙色的衣摆迎风乱舞。身影渐渐没入云中,消失了。
云的另一头:“我们被扶青利用了,他假意变装进府,实则引我们注意,并以我们为饵,震慑柳家,替秦家摆平麻烦。此番让他戏耍,还白白损失了一队天兵。”
段臻:“把天兵撤走吧,这个地方,扶青不会再来了。还有,今日之事压住,别让天帝知道。”
玉面郎道:“今日损兵折将,还让他当着凡人的面竖了个下马威,自然不敢让天帝知晓。”
段臻摇头:“不,我的意思是,别让天帝知道秦子暮的存在,也别让天帝知道与秦子暮有关的任何人和任何线索。”
玉面郎疑惑:“之前不能笃定秦子暮的身份,所以没说。可现下,已然确定轮回簿里没有她的转世信息,还不告诉天帝吗?”
段臻目光深沉,缓缓一笑:“制胜的法宝,就得在致胜的时候用。太心急,会得不偿失的。”
魔界,阙宫殿中。
“鸡爪子,猪肘子,四喜丸子,油焖虾子……”横躺在皇帝老子的被窝里,盖着锦缎衾褥、垫着金丝软枕、说梦话还流口水的,正是在下。嘴边又湿又黏,我擦了一把,没擦干净,正在软枕上刮蹭的时候,皇帝老子一推门,把我惊醒了。
我吓得坐起来,在脸上糊抹一通:“君上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我,我给君上拆下来洗,洗干了晾,晾完了重新套上,对不起!”
说完,我诧异看了他一眼。一身白衣,再端个扇子,整得跟个书生似的,好诡异啊。
诡异的那位将扇子搁上桌,双手腾出来扛我,可怜本姑娘,像麻袋一样被他挂在肩上。等走到饭桌前,又被他俯下身来,轻飘飘放在木雕花凳上。他再拿起扇子,一下一下掂着玩。
我胆儿小,看他这样,跟看鬼似的:“君上这是干什么?”
他在我身侧坐下来,左手托腮,右手把玩扇子,直勾勾的眼睛盯得我发毛:“你不是想吃肉吗?”
这时,文沭便领着九个侍女进来,每个侍女端盘菜,香味都快沁我脑子里了。
文沭捧一碗米饭给我,顺便指向桌子上的菜:“清炖鸡孚、清炒凤尾菇、五须虾蓉酿豆腐、艾叶糍粑、红糟排骨、红扒鱼翅、心香乳酪、月白燕窝,芝麻卷。”
我把筷子含进嘴里,认真道:“你不用报菜名儿的。”
文沭看一眼扶青,也认真道:“这样吃着更香嘛,主上慢用,姑娘慢用,属下告退。”
“诶诶诶……”我想叫住他,可文沭飘得贼快,一溜烟就没了。
扶青仍旧刚才的姿势,左手托腮,右手玩扇子:“你喊他做什么?”
我将唯一的米饭推过去:“就一碗饭,君上吃吧,我吃菜菜就好了。”
不是我懂事,也不是我大方,实在是他惹不起,老子不敢得罪他。
扶青难得体恤一回,甚温柔道:“这些都是你的,不够还有。”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有点儿不敢相信:“真的吗?”
他轻点头笑:“嗯。”
我端着碗,夹一片菇:“这个是,清炒凤尾菇。”
然后,我又夹一块肉:“这个是,清炖……清炖……”
扶青似有些无奈:“清炖鸡孚。”
“哦哦哦,鸡孚。”我把凤尾菇搁碗里,一口吞掉鸡孚,“唔,太久没吃肉了,好吃。”
吃完鸡孚吃虾蓉,吃完虾蓉吃排骨,皇帝老子把我一嘴油的模样尽收眼底,更无奈了:“你不能慢点吃吗,孤又不跟你抢。”
我哽着嗓子,咽干净了才道:“这菜太好吃了,就是菜名儿太长,记着麻烦。清炖鸡孚,清炒凤尾菇,还有啥来着,豆腐?鱼翅?芝麻?”
扶青默然片刻:“记性不好就不要记了,吃你的吧。”
我叼着凤尾菇,干嚼了两口:“君上穿白衣,看着好怪啊。”
扶青摇扇的动作一滞:“哪里怪?”
我道:“白衣显得书生气了些,和善了些,温柔了些,儒雅了些,斯文了些,讲理了些……”
没说完,我住嘴了。
扶青眸子一眯,阴阳怪气:“你的意思是,孤不和善,不温柔,不儒雅,不斯文,不讲理?”
我想问,你和善吗,你温柔吗,你儒雅吗,你斯文吗,你讲理吗?自个儿什么德行,自个儿心里没点数吗?当然,这番话只能搁在心里,说出来会要人命的。于是,我冲他笑了笑,然后,低头刨饭。
扶青不知哪根筋搭错了,上菜前就一直盯我,到现在还盯我。这厮怎么想的,自己不吃饭,看别人大快朵颐,他不难受吗?莫非他在暗示我,让我吃相不要太丑,优雅点儿?
好嘛,优雅就优雅。反正从前,我看过主母夫人和秦子玥吃东西,也算学到一些娇柔姿态。不就是动作轻盈些,每筷子少夹些,细嚼慢咽些,谁不会啊。
然,他还是盯我,眼睛都不带眨的:“你这样吃,不累吗?”
当然累,一口能咽的东西非得分成四五口,不但累,还煎熬,煎熬得很。
我心中如是想,嘴上却道:“不累,从前大小姐就这样吃,她是我的楷模。”
扶青挑眉,话中捎带一丝玩味:“这么说,你食量小,吃得少?”
我咬一小口菇,凄凄嚼了大半晌:“一般一般,也就比大小姐多吃那么一丢丢。”
嗯,这一丢丢,大约有江河湖海的距离。
我想略过这个尴尬的话题,便道:“君上出去一上午,有什么事吗?”
这话问出来,我立刻就后悔了。话茬千千万,偏偏挑了个最没谱的,他是魔君,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有什么资格问他?秦子暮,你嘴欠抽。
果然,扶青没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我默默刨饭,缓解这股尴尬。他却开口,答了出来:“有桩麻烦事,替人解决去了。”
我夹块排骨,不敢啃,便细细地嘬:“是虞主子吗?”
扶青:“不是。”
我又道:“那,是司徒哥哥?”
扶青摊开扇面,拂了拂:“司徒星虽然麻烦,却不至于让孤替他解决麻烦。”
我叹息道:“看来是个挺麻烦的人,难为君上了。”
扶青表示赞同:“摊上了,没办法。”
嘬完排骨,我用筷子挑里面的肉:“这人不能为君上尽忠,反而麻烦君上替自己解决麻烦,君上可得挑个不麻烦的时候好好说说他,省得以后再给君上添麻烦。”
能将这麻烦的话听明白听真切,也真够麻烦他的。扶青顿了顿,道:“说不得,说了她会委屈,会觉得全世界都在欺负她。前几日孤打了她,现在还怄气呢,实在头疼。”
我不由得,露出崇拜的眼神:“哇,跟君上怄气,他真是我的楷模,是我楷模中的标杆!”
说完,我还放下筷子,鼓了个掌。
扶青:“你似乎,很崇拜这个人?”
我吓得埋头,捏紧筷子继续刨饭。他又重新托腮,像之前那样盯我。天哪,我吃相还不够优雅吗,他到底在盯什么?!
难道,他不是嫌我吃相丑,而是嫌我吃多了?
这念头就像倾闸而出的洪水,只要装进脑子里,就一发不可收拾了。毕竟,他今早上才说,女孩食量小吃不了多少东西,但秦府把我养成了例外。
例外……例外……例外……
本姑娘随波逐流,不太喜欢当例外,于是,我把筷子放下了。
扶青愣住:“怎么不吃了?”
我咽了口唾沫,违心道:“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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