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田间上最后一点荫凉也晒化的六月末,因为原生家庭原因,高考后我决定离开自己呆了十八年的偏僻村落。
“家里没有钱让你复读,考不上大学你就出去找工作。”
在家里反复的叮嘱下,我勉强考上东北一所不太中意的二本大学。
被朋友和喜欢的人惋惜着又不得不离开故乡的那一天终会来临吧。
小的时候,想到分别的那一天就会悲楚和阴郁,但现实是,只有我和父母,上演的是索然无味的离别。
小小的行李箱里只装了四套衣服和裤子。
“你爷爷丧葬时烧的衣服都比你带的多。”
面对母亲的喋喋不休,只能缄默地把小小的行李箱再塞进满当的公交车底部……
记事的时候开始,和人发生关联就会很苦痛。
小学时候只要和谁对上眼就会极度紧张,涨红脸,口吃,最后陷入沉默。
想要融入朋友们的话题中的心情当然是有的,但一旦鼓起勇气开口,说的内容和形式完全支离破碎。
一想到现在的我暴露出来的丑态,脸红的更加厉害,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等上了初中,在上学前就会剧烈的腹痛。
和母亲谈了这件事后,结果不仅没有为我担心还被训斥。
“胆子太小,神经太过敏,这孩子以后要怎么办啊。”
所以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情。
无奈之下,用积攒许久的压岁钱偷偷买了小瓶的正露丸。
那对初中生来说,还是相当高价的东西。
就像是把田里的泥巴裹成圆形,微微柔软又微微苦涩的那枚药丸吞下后,痢疾和心悸的症状虽然一时消退,但在上午第一节课上课后疼痛卷土重来。
在竭力忍住疼痛的同时,一边回想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了。
为此烦恼,却无法向任何人诉说。
和别人说话,这一本身就需要巨大勇气的事情,再加上暴露自己的内心则更需要奋发的力量。
想要不会紧张的和他人平常的交流。
上高中的话,上大学时,总有一天会的。
像这样一边祈祷着,转眼间已经十八岁了。
这个村落里没有任何留恋的东西。
从这个全是熟人构成的狭窄的世界中出走,想要从头开始重来。
想要在不认识任何人的新环境里改变自己。
被雪覆盖的山岭和荒原。
如此单调的景色映在眼中的同时,我下定了决心。
……
中心车站周边罗列着有酒吧的建筑、电影院的场所。
确实很热闹,然而再行驶一段后,周围是一面广阔的水田。
是个颇有田园风的小镇。
然而影碟、食品罐头、报刊,甚至大白菜全部堆在一个架子上,在除了这种就快要倒闭了的商店没有别的村落里长大的我眼里,这已经足够都市了。
在大学旁边的二手回收店铺物色着手机。
店内堆积的商品几乎让人无法行走。
在那随意堆砌一旁的十几部手机中,仍认真选择的父母进入眼眶瞬间,不知重复多少次的“家里没有钱让你复读”的话,我终于理解这不是一句威胁而是发自真心,胸中骤然要被要被压碎的感觉。
父亲伴随着职场裁员,刚求职到一家工资大幅下降的私企。
我下面还有正在读高中和初中的两个妹妹。
父母的年收入是多少,在周围人眼中看来是多么严峻的状况,这种复杂的事情于我自然是不明白。
然而家计如此吃紧的趋势下,仍让我有学可读,这仿佛一把长剑重重地刺中了我的心窝。
租的教师家属楼在校区西北角,大约徒步十分钟的距离。
教师家属楼是面向学生宿舍中最便宜的房子,当然拮据的我对于住的地方的要求全然没有。
管理员阿姨,对于打电话问询的我,水电费、物业费,以及保证金都是什么东西,不嫌费时的,一个一个的仔细的进行说明。
对于一个才从大山里来的对于这个世界还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没有轻视,也没有嫌烦。
“也可以找现在住在这里的人问问情况。”这么说道。
她说话的语调和方式,都和家里父亲那方的祖母很像。
祖母也是在东北出生。
所以语言的抑扬顿挫也许才会这么相似。
这个管理员阿姨也住在这里的话,那就住在这里好了。
不会错,我相信直觉当下就这么决定了。
这栋家属楼在联排古旧公寓道路的尽头耸立。
抬眼望去外墙,从一楼到二楼,仿佛被雷打过一样的龟裂鲜明其间。
而且还有用水泥修补过的痕迹。
雷痕入身的家属楼,说是脆弱,不若说给人一种威猛之感。
“这种地方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有。
我早早就想从过度干涉歇斯底里的母亲,还有村落那种闭锁的人际关系中解放出来。
能够过上安静而安心的大学生活,住宿条件都无所谓了。
管理阿姨和电话中的印象一样,是待人接物十分温和的人。
耳朵下方飘飘卷起的白发和这种形象正搭配。
附有厨房的单间,玄关和厕所是公共的。
大白天的走廊一片暗色,给人一种阴冷感。
兴许是穿了拖鞋的缘故,有种在古老的旅馆里被引路的感觉。
选择这个年头的公寓的新生好像只有我。
二十个房间中有近一半都是空着的样子。
去不了第一志愿大学的事,管理阿姨和祖母的声音很像的事,坏的事情和好的事情重叠在一起。
那个时候,我不曾想到,偶然选择的房间,会给自己之后的人生带来多么重大的影响。
入住那天第一个和我打招呼的青年,我之后和他结婚了。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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