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拔舌 断首

宋裕敬命令狱卒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人拖下去。”

林文凡捏着这份口供愣在那儿惊诧无言,王狐在他眼前被拖了下去,嘴里的血滴了一路。

他又把视线放在那半块舌头上,它躺在血泊中,仿佛还留着经络在跳动着。

“敢问宋侍郎,这是谁的意思?”

宋裕敬盯着林文凡甩过来的口供,不紧不慢:“郎中这直言快语的性子倒叫人担心得很呐,这回官家的话可是要再三思虑,否则……”

宋裕敬并未把话说全,他认为以林文凡的才智定能明白话中真意,瞥去视线扫了林文凡一眼便出了刑部大牢。

而林文凡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胆寒,头顶铁窗透进来几束明亮的光线,在这光线之中一只蜘蛛停下了织网的动作,盯着某处一动不动。

蛛丝又细又密,在日光下仿若无物,一只飞蛾为了暂时躲避刚刮起的风,一头莽了进来。

飞翅扇动,只会助力蛛丝缠绕得越紧。

大内。

棋案上的棋谱被风吹翻了一页,赵琇新得一本绝世棋谱,便命韩骞进宫手谈几局。

他坐靠在窗边的软榻上,宫人已经点好了香篆,一缕淡淡的轻烟正从小型的三足香炉里飘出来。

此香有凝神静气之用,闻之可使人身心舒畅,就连韩骞身上的疲累也给扫去了些。

一边大案上已摆放好点茶的用具,前设小桌、茶床,放置茶盏等物,想要喝上一碗好茶汤得由五六个宫人们伺候着。

君臣二人伴随着茶炉煎水声各自执一白一黑,下得正欢。。

赵琇不禁感概:“朕有好久没同大相公如此惬意的下棋了。”

韩骞恭敬:“臣蒙官家隆恩,跟着分得了些一二分的惬意。”

“瞧瞧你,今日叫你来是陪朕下棋,不是听那些君臣规矩的,得改。”

“臣不敢,官家命臣为宰执便是信臣,臣自不负,当时时刻刻牢记此责,为百官做出表率。”

“罢了罢了。”赵琇见韩骞百年如一日的模样也不再说什么,指着他鬓边的丝丝白发道,“有时朕也恍惚,看见大相公头上白发才真真觉得自己老了,算算时间你我君臣相伴已有二十余载。二十年风雨挨过,唯有这几年让朕揪心呐,是不是朕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够好?”

宫人将点好的茶盛入茶盏里,用盏托端至两位身旁,乳白色的茶沫在束口的盏沿来回晃动,却难以溢出,咬得极好。

茶香清逸,经久不散,微微举起便能闻到;再送进口,茶汤浓稠绵密,细细品来,原先的苦涩之味就由回甘代替,此茶便算是成了。

且细看茶盏,里外周身的花纹犹如兔子的毛发一样,错落而布,观之极美。

韩骞被这一番话勾起从前的回忆来,颇有感触:“这天下的四海河山就如同这盏中茶沫,喝茶容易,做茶却要费一番功夫。如何选盛茶之器、如何注汤、如何让茶筅张弛有度、如何依茶汤调细,都是难事。”

“大相公认为哪一步最为重要?”

“臣以为哪一步都不容有失,要想这天下无灾无难,国泰民安,应是多方共同使力。茶筅为良臣,而官家就像是这盛茶之器,容纳着万民。”

赵琇闻言脸上的忧愁一扫而光,抬手示意与韩骞共饮。

“官家,户部郎中林文凡有事求见。”朱内官走来向赵琇回禀道。

“见。”

韩骞正欲起身告退:“官家有事要议,臣就先告退。”

赵琇拦下:“诶,不急,你坐下。”

林文凡随着内侍进来,倒先瞧见了坐在榻上的韩骞,随即怔愣一会儿,躬身道:“臣拜见官家,见过韩大相公。”

赵琇见林文凡面色些许急色,问道:“林郎中有何事啊?”

林文凡思索一番,换了来时路上想好的说辞:“回官家,是剿匪一事,经过一个多月的搜查现已清除不少水匪,各处水路也恢复了正常漕运。”

赵琇笑着颔首:“好啊,等老四回来朕要好好犒赏经办此案的官员。”他又高兴指了指林文凡,很是欣慰,“这翰林院聚泽齐贤,聚的齐的应当是如林郎中这模样的。”

林文凡当即跪下谢恩,可埋头俯首的那一刻,翰林院那块匾额入了他的脑海,在心底生出疑问:

自己真的当得起这个名吗?

韩骞一旁附和:“四殿下、徐修撰、林郎中何尝不是一个好茶筅。”

“来人,赏茶。”赵琇又回头对韩骞道。

“臣谢陛下赏。”林文凡惶恐地接过茶盏,虽已过了最滚烫的时刻,但他捧在手里却觉得奇烫无比。

在赵琇和韩骞的注视下,林文凡饮尽了这盏茶。

殿内再次响起落子的声音,这声音被林文凡甩在身后,世人苦苦奔求的建功立业的机会就这么让他握在手里,可这一次不曾像琼林苑时那般喜悦。

二月的风到底料峭,柳枝还未抽条,枯枯地在风中摇曳着,越往北也就越萧瑟。

一年之计在于春,沿途州府都收了灯,田间农桑事启。

萧程带着忠爷等人早徐遗他们回了庐陵,赵眄见徐遗一路闷闷不乐,以为是和萧程分别惹的,故意道:“你俩都修成正果了,你怎么还在犯相思病呢?”

徐遗并未理会赵眄的玩笑,赵眄又说:“你们不会是吵架了吧?这我可得说说你,人家身涉险境弄得一身伤,这谁都无法预料,你可不能抓着这点一直说啊。”

赵眄滔滔不绝个半天终于接收到徐遗的眼神,这是在骂他聒噪。

他闭嘴:“那看来不是啊。”

“操的什么闲心。”徐遗扬鞭起步,远远甩了赵眄一大截。

“徐遗!这我可得说道说道,你这是过河拆桥,要是没有我你俩能这么快在一起吗!”

萧程:“忠爷,有件事要提醒大家,此番回京不可在人前提一句关于栎阳的事。”

“放心吧!”忠爷回道,“我们还和往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先走了。”

回到质子府,真正提心吊胆的人从院里扑了出来:“世子,您终于回来了。”

“府中没出什么事吧?”

有庆摇头:“这倒没有,小人说世子近日不想人打扰,就没让别人进来伺候。而且现下还不是重要时节,要是再晚个几天就真要瞒不住了。不过世子 ,这庐陵之外的雪景好看吗?”

萧程一笑:“当然好看,否则我怎么会留这么久呢。”

“天色不早了,世子快歇息吧,小人去厨司看看有什么吃的。”

萧程补上一句:“还是老样子。”

“是。”

萧程打开房门,视线细细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发现什么也没变动,便走向床头。

床边的帷幔全部垂了下来,他记得走前这些都是挂上去的,自己也没有这个习惯。

而这四面帷幔下有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影子,影子紧贴床板,像是端坐在那儿的样子。

萧程轻步移过去,耳听八方留意着屋内各处响动。他迅速掀开帷幔又大步闪退几步。

可是床上的景象让他瞬间卸去了所有防备。

一颗断首。

它的双眼惊惧地瞪着萧程,血从大张的嘴里流出,顺着下巴与断处的血液融在一起洇了大片被褥,这是刚砍下来没多久就放到他床上了。

难道乌修没走?

萧程的身后闪出一人:“这个人,世子记得吗?”

“记得。”萧程眸光转冷,“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们催人是这个催法。”

“是你太慢了。”

萧程转过身,眼中仿有怒火喷出:“辽王就这么等不及吗?”

“图。”

“他既是北真的辽王,却这么不顾大局,肆意妄为,要是被你们圣主皇帝知道了,会如何?”

“你的消息送不进去的。”此人掏出一枚箭矢扔给萧程。

“你很聪明,上一次先把消息送进虞州,让元真为你开口。”

萧程用力捏着箭矢,语气中厌恶尽现:“你别告诉我厄尔慕要布防图是为了防南赵举兵。”

“只要你交出图,乌修的事和这枚箭矢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萧程气得轻笑出声:“你觉得我信吗?”

“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乖乖照做。”

萧程走向一个柜子前,侧着身子挡住了那人的视线,从柜子里拿出一快布制图纸。

递给对方的时候,萧程瞅准时机一个抽出藏在身后的匕首朝对面砍去。

可对方反应极快,提气巧妙地躲过了萧程的连番进攻,退到一旁后也抽出了自己的佩刀。

两人短短交了几手,萧程意识到对方的武功在他之上,便改变策略。他以挡在他们中间的桌子为起势点,滑步前进朝对方下三路冲去。

短兵相接,碰撞出火花,萧程见时机刚好,抛出捏在手里许久的布防图。

“刺啦”

布防图正中那人砍过来的刀,锋利的刀刃将它劈成了两半。

那人显然没有料到萧程会有此举动,一把抓起碎裂的图,气急:“你!”

萧程则是看戏一般:“我已经拿出来了,就问你要不要吧。”

刚才打斗的动静可不小,萧程好心提醒:“再不走的话,这府里的人就全过来了。厄尔慕只是让你拿图,可没说让你来捅出一个大篓子。”

待人翻窗走后,萧程还不及还原屋内陈设,他用被褥裹着乌修的头颅抱去院中。

有庆端着刚做好的饭食进院,就见萧程站在燃烧的火堆前闭目。

火光照他有些哀恸的脸,有庆凑近一听,他低语唱着自己听不懂的歌。

萧程缓缓睁开眼,解释说:“我在屋里发现一只死去的小动物,看起来饿了很久,就带出来火化了。”

“那刚才世子唱的是什么啊?”

“北真的送灵歌,送他回家的。”他背过身去,叹出一句,“好生安葬了吧。”

迟来的更新,因为要为后续剧情的冲突找一个合理的引出的理由,所以剧情理得有些慢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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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拔舌 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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