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的夏天,妈妈带她们看完电影,因为钱没带够只买了一个“长江7号”玩偶。
林疏棠把玩偶塞给妹妹,说“姐姐已经长大了不玩这个”,看着妹妹抱着玩偶欢呼雀跃的样子,比自己拿到还开心。
后来妹妹总说,“七仔”有魔法,能赶走所有坏人。
可现在,这个玩偶就静静地躺在那里,灰扑扑的,没能赶走伤害她的人,也没能留住她。
林疏棠还在固执地摇着妹妹的手,看到“长江7号”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拿到林疏媛旁边,像小时候叫赖床的妹妹起床那样,只是这次她的声音里全是绝望。
“疏媛…你看看这个…七仔它还在等你呢…你忘了小时候你说它是你守护神吗?它会保护你的…你醒醒好不好…”
技术人员从抽屉里拿出一板抗抑郁药,药盒边缘被摩挲得发白,旁边压着张诊断书,“重度抑郁症”几个字被泪水泡得模糊。
林疏棠想起那时妹妹总说“失眠睡不着”,她只当是工作太累,塞给她两盒褪黑素,想起妹妹说“最近总想哭”,她还笑着打趣“是不是看催泪剧看多了”。
原来那些她以为的“随口抱怨”全是求救的信号。
原来妹妹缩在沙发上,不是在看剧,是在和吞噬她的黑暗搏斗。
而她这个亲姐姐,这个能从蛛丝马迹里看透罪犯的刑警,却对妹妹藏在笑容里的绝望一无所知。
那些对话像针一样扎进脑海,林疏棠看着妹妹瘦得青筋凸起的手腕,突然想起最后那次姐妹俩吃饭,林疏媛穿着米白色针织衫。
林疏媛说“风一吹就能飘起来”,自己还笑着说“瘦点好看”。
可现在林疏棠觉得一点都不好看,那是妹妹的生命在一点点被抽空的模样。
她慢慢蹲下身,额头抵着冰冷的地板,肩膀剧烈地颤抖。
长江7号玩偶的身影在泪眼里模糊成一团,像小时候妹妹举着它朝她跑来的样子,又像此刻妹妹苍白的脸,安静得再也不会对她笑了。
林疏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寓的。
警笛声、警察的呼喊、围观者的议论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只有手里七仔玩偶的粗糙触感和妹妹手背上的冰冷,像烙印一样刻在神经上。
打开家门时,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三次才对上齿。
玄关的灯亮着,暖黄的光线照在空荡荡的客厅,却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意。
她没换鞋,径直冲进浴室,反手锁上门的瞬间,整个人沿着门板滑坐在地。
糖糖“喵呜”一声追过来,用爪子轻轻扒拉着门缝,像在疑惑主人为什么突然躲起来。
直到伸手拧开淋浴开关,刺骨的冷水“哗”地浇在头顶,顺着头发往下淌,钻进衣领,浸透警服。
水流打在脸上,混着什么温热的液体一起滑落,她才猛地一颤,这温度,和妹妹手背上的寒意一模一样。
她就站在冷水里,任由水流从头顶浇到脚底,衣服湿透了贴在身上,像层冰冷的枷锁。
脑海里反复闪回妹妹的脸,小时候举着“七仔”笑的样子,拿到记者证时亮晶晶的眼睛,最后躺在那里瘦得脱形的轮廓,还有那板被泪水泡皱的诊断书。
每一个画面都像冰锥,扎得她心口密密麻麻地疼。
“重…度抑郁…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
她对着水流喃喃自语,声音被哗哗的水声吞没,“你怎么能…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林疏棠仰起头,任由冷水冲刷着脸颊,混着泪水往下淌。
“棠棠!林疏棠!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秦言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钥匙开门的响动,“我接到唐警官电话了,你开门!”
林疏棠没应声,只是把淋浴喷头开得更大,试图用水声掩盖自己的哽咽。
浴室门被撞开时,秦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林疏棠蜷缩浴缸花洒下,警服湿透地贴在身上,脸色白得像纸,眼神空洞地望着地面,任由冷水把她浇成了落汤鸡。
“你疯了吗!?林疏棠!”
秦言跨进浴缸关掉花洒,脱下白大褂裹在她身上,指尖触到她皮肤时惊得心脏骤停。
“这么冰的水!你想生病吗?”
林疏棠没反应,像个被抽走灵魂的木偶。
秦言蹲下身抱住林疏棠,就像以前她蹲在路边林疏棠抱住她那样。
“秦言…”林疏棠抬起头,脸上分不清是水还是泪,眼睛红得像充血的伤口。
林疏棠的声音从湿透的发丝间钻出来,哑得几乎听不清,“我没有妹妹了…”
秦言的心猛地一揪,她见过林疏棠面对凶案现场的冷静,见过她逮捕犯人的锐利,却从没见过她这样脆弱的样子。
“我知道…你难过。”秦言把她紧紧搂进怀里,用体温一点点焐着她冰冷的身体。
林疏棠把脸埋在秦言的颈窝,白大褂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此刻成了唯一的浮木。
秦言能感受到怀里剧烈地颤抖起来,林疏棠的哭声冲破喉咙,嘶哑得像被撕裂的布帛。
她死死攥着秦言的白大褂,指缝里还残留着七仔玩偶的绒毛,那是妹妹留在这世上最后一点温暖的痕迹。
“我没保护好她…我是刑警啊…我连她的求救都没看懂…”
“她都瘦成那样了…我还说好看…我怎么能说好看…”
混乱的哭诉混着未干的水珠砸在秦言的颈窝,烫得她眼眶发酸。
秦言轻轻拍着林疏棠的背,目光落在浴室角落那滩积水里不知何时从林疏棠口袋里掉出来的七仔玩偶正孤零零地躺在那里,绒毛湿哒哒地贴在身上,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窗外的晨光已经铺满房间,可这光却照不进林疏棠眼底的深渊,也暖不透她心里那片因失去而冻结的荒芜。
秦言抱着林疏棠在浴室的冷水里坐了很久,直到怀里的颤抖渐渐平息,才小心翼翼地把她从浴缸里扶起来。
湿透的警服沉甸甸地挂在身上,林疏棠像片被雨打蔫的叶子,任由秦言替她脱掉湿衣,用毛巾裹住冰凉的身体。
糖糖蹲在浴室门口,尾巴蔫蔫地垂着,时不时用脑袋蹭蹭林疏棠的裤脚,像是在无声地安慰。
秦言把林疏棠扶到床上盖好被子,转身去捡那个掉在浴室角落的七仔玩偶,绿色的绒毛拧成一缕缕,摸起来又冷又硬。
“我去给你煮点姜茶。”
秦言把吹擦的七仔放在林疏棠枕边,指尖轻轻拂过她冻得发青的脸颊。
“你躺着别动,我很快回来。”
林疏棠没说话,只是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巾。
枕边的七仔被她攥在手里,粗糙的绒毛摩擦着掌心,像在提醒她这不是梦那个总爱抱着七仔睡觉的妹妹,真的不在了。
厨房传来水壶烧开的声音,秦言的身影在客厅和厨房间穿梭,暖黄的灯光勾勒出她忙碌的轮廓。
秦言端着姜茶进来时,看到的就是林疏棠对着七仔发呆的样子,眼泪还在不停地掉。
她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挨着林疏棠躺下,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喝点姜茶暖暖身子,不然该发烧了。”
林疏棠转过头,眼睛红得像兔子,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秦言,她…才二十五岁。”
“我知道…”秦言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抬手擦掉林疏棠的眼泪,指尖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玻璃。
“她还有好多事没做…还有好多地方没去…”
“说要成为最厉害的记者…说要攒钱和周宇买个大房子…”林疏棠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变成压抑的呜咽。
“我想过爸爸妈妈死的样子,但是我从来没想过她的,我不敢想…她什么都没来得及…”
最后几个字碎在喉咙里,她猛地侧过头,把脸埋进秦言的肩窝,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些从未宣之于口的恐惧在此刻溃堤。
比起早已疏离的父母,妹妹是她亲情里唯一的锚点,可这根锚,却在她毫无防备的时候,彻底断了。
秦言把她搂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失去双亲的秦言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所有安慰在失去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她能做的,只有陪伴着她,让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姜茶的热气在床头柜上凝成水珠,林疏棠攥着七仔玩偶的手指却始终冰凉。
秦言守在她身边,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呜咽渐渐沉成浅眠,直到晨光彻底漫过窗帘,才轻手轻脚地起身收拾满地狼藉。
嘶…俺不中嘞,这篇真的把我哭死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抽泣,一边敲字…心好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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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长江七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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