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长春宫内,皇后蒯氏静默地注视着紫檀木如意案桌上的金皇后菊花。夕阳的光影泼洒在金黄花瓣依偎簇拥的花团上,细长花瓣润滑光洁,华丽无比。

“贺岚,拿剪刀来。”皇后缓步走向金皇后。

贺岚乖巧地将刀尖指向自己,刀柄呈递给皇后,见皇后欲剪花朵,急忙提醒道:“娘娘,这是希贵品种,今年量少,合宫只有这一盆金皇后!”

皇后并不言语,手起刀落,婴儿脑袋般大的三朵菊花滚到地上。皇后打量只剩一朵花团的枝头甚是满意,她笑着将剪刀交给贺岚,告诉她:“金皇后,枝头只能有一朵,皇后,整个后宫也只能有一位。”

话音刚落地,鲁宽正进宫请安问好,他看到地上的花朵,心下明白皇后此刻心境,便不敢多语,只等着皇后先开口问话。

“听说川鄂一带最近鼠疫严重得很呐。”

“回皇后娘娘,川鄂今年雨水频繁,空气潮湿,地表肮脏,鼠疫滋生实不可挡。”

“鲁公公对鼠疫颇有研究啊,”皇后走近他身旁,小声问道,“本宫是不太懂鼠疫,只是不解,川鄂夏季雨水潮多,百姓安居乐业,为何到了干燥秋季,鼠疫滋生?那原本要秋后问斩的川鄂协理,因何在几日内找到整治鼠疫偏方,不仅脑袋保住了,还举家搬进了川鄂总督府。”

鲁宽摇着脑袋笑着告诉皇后:“命运使然罢,老奴不知。”

“前几日我大哥哥在边关训兵抓住了个浑身潦草不堪,被刺瞎了一只眼睛的秃头男子。他一见我大哥哥就喊救命,有人在追杀他,你猜后边怎么着?”

鲁宽继续笑着摇头。

“我大哥哥和几个触碰过这个秃头独眼的军官都得了鼠疫,可奇怪的事,这个男子一听此事,为了保命,立马从怀里掏出解药与我大哥哥他们服送,药瓶你猜出自哪儿?”

鲁宽还未等皇后说完,立马跪在地上请求皇后高抬贵手,继而吞吐问道秃头独眼男子现在何处?

“我已让大哥哥送他归西了,不过你不觉得这一幕很熟悉吗?哎,你说,时贵妃像不像那升职的总督?”

鲁宽连连磕头,承诺皇后,他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算计后宫更不敢算计皇后,瑾贵人死前行为的确突兀怪异,可确实与他无关,他愿意赌咒发誓,如有一个字的谎言,那他生生世世命根子被人割去喂狗。

“你当真不是为了讨好时贵妃故意投靠本宫?”

“皇后娘娘明鉴,老奴一则深受皇后恭俭贤淑所感,二则受太子顺承大统所势所染,今后老奴对皇后,势必勤勤恳恳,忠诚无疑,再无隐瞒。”

皇后自是不信鲁宽受自己为人影响,但他说太子顺承大统一事确是至关重要的,她为皇上分与时贵妃丹药共食,并不为妇人之间吃醋媲美,更多的是担忧皇上因太过宠爱时贵妃生出让康亲王袭位的举动,皇位一事,势必当仁不让。

皇后明知鲁宽需要她,奈何她也需要他。

鲁宽告与皇后,戚如雪的确没有多少能耐不留痕迹挑唆瑾贵人,背后势必有人协助,而此人,非时贵妃莫属,今瑾贵人已死,她的孪生妹妹瑜贵人尚有一用。

于是乎,贺岚带着皇后巡查后宫的命令来到冷宫。瑜贵人往日鲜亮的丝绸紫牡丹长裙被泥土染成斑驳的土黄色,右下腋被刮出了一拃长的破洞,她那乳白色胸脯半露在外,昔日浓密油亮的长发也已沾满碎草,头屑横生,凌乱不堪。她一看到贺岚等人进入,立马尖叫着跑藏进屋角,双手抱膝颤抖着牙关。

“瑜贵人。”贺岚扶起瑜贵人,拿走几片她脑袋上的草屑,将她扶坐在凳子上,告诉她,“瑜贵人,你还好吗?皇后这几日夜夜无眠,昨夜难堪心内烦忧,熬夜抄写佛经为瑾贵人超度。”

说起瑾贵人,瑜贵人双眼慢慢变红,珍珠似的眼泪不停滴落下来。

“姐姐,姐姐死了,姐姐死了。”

“瑜贵人,”贺岚摸着瑜贵人越发臌胀的小腹,“皇上在气头上,不肯放你们出去,皇后倒是经常求情,可也抵不过时贵妃的床头风,你且如实和我说,是不是戚如雪暗中挑唆你们陷害鲁公公谋害皇上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必须知道,你知道了才出得去,皇子才能平安出世。”

“我要见义父,我要见义父。”瑜贵人声泪俱下。

不多时,假扮成小太监摸样的鲁宽出现在瑜贵人眼前。贺岚不放心又嘱咐关照了鲁宽几句,鲁宽也是很配合得引导瑜贵人,如若不是戚如雪与瑾贵人详谈甚多,瑾贵人又如何想不开走入绝境,也没办法,戚如雪也无奈,她既为时贵妃准儿媳,又岂不为她考虑的?

瑜贵人只是一味啜泣,没有成句的回应。

贺岚见自己在此,瑜贵人似乎有所顾虑,便朝鲁宽使了个眼色,自在外等候。

鲁宽见贺岚离开,立马坐在凳子上,翘着二郎腿,说道:“央蓉,你是我养大的,义父现有难,你是帮还是不帮?帮了我,我保你和肚子里的皇儿平安。”

“可是如雪确是没有说什么啊,我诬陷她,时贵妃也不会饶了我的。”瑜贵人说道。

“你若不说,又有人能饶了你吗?”

瑜贵人见义父鲁宽睥睨着双眼淡漠地威胁,自知他稍微做个手脚,自己也断不能苟活,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乞求道:“义父,求你站在我的立场上为女儿考虑一下吧,女儿若生出皇子,势必也是义父的依仗。”

“我只最后问你一句,你是帮我还是不帮我?”

“义父,我不敢得罪时贵妃啊,皇上很喜爱她,我不敢,不敢,求您站在我立场帮帮我吧!”

鲁宽恨铁不成钢,踹了她一脚,恶狠狠地说道:“你的立场?我鲁宽,堂堂殿前红人,好不容易混到今天这个地位不是用来站在你们的立场思考问题的,我要指挥你们给我解决问题。”

贺岚听见屋内越发大的动静,急忙进内查看,却发现瑜贵人□□渗透出来的一摊血。她吓得急忙跑回长春宫回禀皇后。

自然地,瑜贵人腹中死胎儿滑落了。

冷宫里都是被皇帝厌弃的女人,疯疯癫癫的一群女人,她们许久没见到男人了,因此在太医们经过时,个个兴奋地拍手脸红,更有甚者,直接亲了太医脸颊一口。

没了孩子的瑜贵人更不敢动弹了,整天躲在床上不下来,没几日,床上就一股腥臭味。臭味飘到了隔壁的盥洗室,盥洗室的宫女们投诉到内务府,内务府掌事大太监不得不到冷宫警告瑜贵人,再控制不好大小便,就自己吃了罢,又吓得瑜贵人每日坐在马桶上不肯动弹。

另一边,如雪自知自己也不配生时贵妃的气,可她对瑾、瑜贵人还是心存愧疚,在得知瑜贵人腹中死胎也没了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死胎不出世,伤得只是母体的根本。时贵妃问她:“怎么,你对她们情谊深厚得很呐!”

如雪并未回答,只说道:“瑜贵人在世依旧是隐患,我听说,今天上午贺岚又去找她了,还带着皇后爱吃的桂花芋圆汤。”

时贵妃拿着冰玉石手串把玩着,随即莞尔一笑,说道:“你既和我想到一处,那就安排你送她去见她姐姐吧。”

“千万不可,这样只会落人口舌,徒增毁尸灭迹把柄。”

“依你之言该如何?”

“瑜贵人胆小怕事,还得借娘娘宫中一物,我保证,瑜贵人见了,再不敢多言。”如雪又想起一事,便继续请求,“恳请贵妃娘娘一味汤药。”

冷宫内,瑜贵人的衣着更凌乱了,她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来的如雪,半晌才认出她来,她愤怒地跑上前掐住如雪的脖颈,质问道:“我姐姐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如雪被掐得喘不过气,她掰开瑜贵人的双手,告诉她,她没有害她,她会告诉她一些事,但前提,瑜贵人必须先喝一碗固本培元的中药。

瑜贵人担心药中含有剧毒,不肯接手,如雪见状,自己先喝了好大一口,随即将药碗放在瑜贵人眼前,瑜贵人半信半疑喝下剩下的部分。

喝毕,如雪将从时贵妃处讨的阿姐鼓递给瑜贵人,瑜贵人认识此物,问如雪是何用意?

“这阿姐鼓是时贵妃的,你猜是谁送给她的?”如雪看了眼瑜贵人呆滞的眼神说道,“是鲁宽公公,据说当年他独自净身想进宫闯荡一番却处处受人欺压,偶有一日得贵妃娘娘相助解围,他为了抱贵妃娘娘这棵大树,亲自剥了亲妹妹的皮制作阿姐鼓送给贵妃,贵妃深感其意却不寒而栗。倒是这鼓的确是个好东西,这么多年来一直保佑贵妃娘娘圣眷不断,雨露不停。”

“你想说什么?”

如雪抚摸着瑜贵人肮脏却细腻的脸颊,告诉她:“瑾贵人的尸首被剥了皮。”

瑜贵人难得在短时间内反应过来如雪想表达什么,她只和如雪核对:“陛下当真无心无意无情?义父当真如此狠心。”

“昨日半夜就有新的乳母出入凝神堂,鲁公公亲自带进去的。”

“呵呵,呵呵,呵呵~~”瑜贵人难以接受如此**裸的现实,一时思绪堵塞,无法思考,整个人疯疯癫癫呼喊乱叫起来。

如雪见状,退了冷宫,回到藏娇阁复命。

柏归问如雪既然瑜贵人已疯,又为何非得讨那碗汤药?

如雪告诉她,冷宫内的女人都是没有主没有魂的发泄物,夜半时分,那些胆大的侍卫会偷偷溜进来。如不给瑜贵人灌药,一旦她怀孕,必是死路一条。

“可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柏归说道。

“是啊,可是她现在还不想死,我只能保她想活的时候活着,如若她真想死,我也是不会拦的。”

时贵妃见如雪和柏归归来,从她们的面上便知事情已办妥,柏归偷偷告诉时贵妃,如雪也喝了汤药。

时贵妃竟面露微笑询问她难不成是良心难安,愧对两个死去的胎儿故喝藏红花熬制的浓汤以绝生育?

“死胎和臣女并无关系,臣女也没有那么高尚,臣女只是怕瑜贵人不相信我不喝汤药误事。”

“你已经没有了生育能力,那我是断不会让你和康亲王成亲的。”

“臣女不敢高攀,臣女只想留在贵妃身旁助贵妃心想事成。”

直到这一刻,时贵妃才彻底欣赏并接纳如雪,她聪明不多言语,留在身旁多有裨益,可她如此服帖总有原因吧?

“经过一系列风波,贵妃势必认为我不安分,如若我成为王妃,贵妃势必担心我会搅合王府鸡犬不宁,与其嫁与王爷保戚府老少无虞,不如潜心服侍贵妃,得其所想,足其所愿,贵妃心善,势必也会可怜臣女,提携保护臣女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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