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铜镜内,垂鬟分髾髻被梳整得精致服帖,齐眉刘海下方,石黛绘制而成的弯月眉将一双桃花眼映衬得柔情四溢。

雪滴微启镜畔杏色木盒,右指细捻出一张棉胭脂,将其置于双唇间。少顷,原本因气血不足略微泛白的嘴唇变得红艳动人。

“还没起吗?我们戚府的床就这么软和呀?”

屋外传来生涩的女声。

雪滴急忙扯起床上的鹅黄色大氅,推门而出。

不足五米处,两位同龄女子带着四位随从正齐刷刷看向她。

雪滴迅速走近,行了个安好礼,正思忖如何称呼间,略微年长的少女开口问道:“你是谁?

来我家做什么?”

雪滴自知她的真实身份随着母亲的离去已从世间消失,她现在该以何种身份在这世间存活

呢?

可这并不取决于她,而是取决于昨夜收留她的戚大人。

女子见雪滴不言语,从鼻孔里“哼”了声,嘲弄地质问:“说吧,巫老四那贼婆是让你做我

哥哥的填房还是我父亲的妾室?”

年轻略轻的少女见雪滴不言语,只沉默地看热闹,又估摸她年岁甚微,暗想她是哪家苦命的女儿被卖到戚府,做哥哥的填房还是父亲的妾室她不知且没权选择,不过无论少女日后是何身份,都会与她成为一家人,她笑着解围:“姐姐,也不一定就做填房妾室,万一做一等丫鬟呢?”

“你都不过脑子看一下的吗?”年长的少女皱着眉头不耐烦,“做一等丫头让她在客房睡到

现在,点唇描眉的。巫老四那贼婆也是活腻了,父亲原先只当可怜秋杏儿,收了她当了妾,

那贪心不足的贼婆娘倒把戚府当成市场了,竟又送了个过来。”

年纪略轻的少女走近雪滴身旁,轻声问道:“你当真是巫老四带进来的?”

雪滴摇了摇头。

她这一举动,让年长的少女更加暴躁了:“问你你是谁不说,又不承认是巫老四带进来的,

那你来我们家到底是干什么?”少女转过身,对近侍丫鬟下达任务,“去找板儿问清楚,昨

天到底是谁带她进来的。”

丫鬟刚要拔腿去问,大家的耳边传来戚查中气十足,色厉内荏的责问:“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如椒,如诗,你们不在房内呆着跑这儿闹什么?”

“爹爹!”年长的少女娇嗔地走到戚查身旁,搂紧他的胳膊,额头重重抵着戚查的右肩,“你不许再收小妾了,别让外人感觉咱们戚府来者不拒。”

“说什么呢!”戚查严厉地指责。

“如诗,你也过来。”戚查对着年轻的少女说道,“我和你们介绍下~”

雪滴也抬眼看着年长的如椒,年轻的如诗,等待着她被重新定义的身份:

“我和你们介绍下,这是你们的妹妹,如雪。”

“妹妹?”

如椒一脸震惊地盯着戚查:“你亲生的还是收养的?”

戚查在如椒的额前弹了下,耐心解释:“亲生的,只不过我昨夜也才知道如雪的存在,她的娘亲已经过世了,你和如诗要好好待她。”

“我娘知道吗?”

“我已和她说过了,你只要记得,好好待如雪便是。”

戚查像呼唤如诗般叫着如雪:“如雪,你过来。”

如雪听话地走进父女三人身旁。

“这是你大姐姐如椒,脾气不太好,你以后得多担待些,这是你二姐姐,如诗。”戚查侧身对着如诗说道,“她刚进府,人生地不熟,性格又内敛,你多陪伴教导。”

“是,父亲。”如诗说完,冲着如雪亲呢地微笑。

雪滴,不,如雪礼貌地回应她的微笑。

“我听说你们今天有诗社,你们带着如雪一起去玩一遭。”

戚父难得费心思管子女的日常生活,正因如此,今日他一大早的“嘱托”更显“隆重”。如椒虽内中怨恨未消,却着实管不着父亲早年间在外的花柳艳事,便高傲地转身就走。她倒也不怕如雪心生不快,她的好妹妹如诗会照顾好如雪的。

一行众人顶着耀眼的日光,踩着尚未消逝的积雪艰难地朝着湖中小亭走去,行经假山乱石后,一股浓烈的馥韵香气迷倒众人。如椒闻味寻去,只看到假山背后,早已枯竭三年的黄梅花树重焕新生,千万朵黄腊梅花透亮蓬勃。

“真奇了怪了,我前几日刚说我们院子里少了黄腊梅,今日就让我碰着了。”

丫鬟听此,无不开心地奉承戚家大小姐心想事成。

如椒选了五个花开得甚是饱满的花枝折下,又选了其中最漂亮的一枝递给丫鬟:“去,送给我母亲去。”

“哎,你等等,”如椒叫住丫鬟,又选了一枝腊梅与她,“这一支给姨娘送去。”

如诗笑着说道:“我替姨娘谢谢你。”

“枝头免费的腊梅而已,喏,这两枝给你倆。”

如雪惴惴不安地接过腊梅,还未来得及道谢,如椒已转身离去。

众人又重整目的地,向着湖心的小亭而去。

远远看着,小亭里好似有两个身影正打闹。

如椒问丫鬟少爷今天出去没?

“爷儿没有出门,倒是一大早,睿公子过来找他了。”

“那就是了。”如椒拍手兴奋道,“这下好了,睿哥哥肯定是给哥哥送野猪肉来了。”

如椒小跑起来,丫鬟们怕她摔着,急忙也跟着跑动,留下如诗如雪并三个贴身丫鬟紧步赶来。

“你不要气恼,姐姐的性格向来如此。”

“不会,她生气我理解的。”

“你也不要多想,早些时候,巫老四把秋杏儿送进府,秋杏儿仗着年轻美貌,狐媚地挑唆母亲和姨娘的不是,姐姐是怕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也是母亲所生吗?”

“我不是,我是姨娘生的,因此咱俩一样,以后有什么需要的物件,无处闲说的委屈都可以与我讲。”

“嗯。”

正说话间,俩人便到了亭中。

戚府独子如蒙正带着他的同窗睿公子将几块淘洗干净的野猪肉放在陶制的烤架上,从猪肉上滑落的水滴落在木炭上,滋起几股灰白烟雾,两位公子哥急忙用手捂住口鼻。烤架边上,一把紫檀作料的古琴置于石桌上,如椒白皙如葱般的细指正在琴弦上飞舞。

“你便是如雪吧。”如蒙热情地打着招呼,“父亲一早便和我说起过你。”

“这是我们的哥哥,戚如蒙,蒙便是‘庭花蒙蒙水泠泠’的蒙,这位是睿公子,睿哲文明的‘睿’。”

如雪分别冲两位公子哥打着揖。

“如雪姑娘是否会作诗?”睿公子指着如雪怀里的腊梅花问道。

“不甚擅长。”

“不甚擅长那就是会作一二了,诗作嘛,浅知略懂便足以当作乐趣打发时光。”

“何种规则?”如椒弃琴而立。

“如雪姑娘不甚擅长,我们先开小局,每人一句,循环接龙,如何?”

“谁开头呢?”

“按照岁龄可否?”

“稍等,待我温好这两壶酒,我们吃了酒身上暖和些再作诗。”

众人纷纷喝了酒,只等如蒙开启第一句,怎料他只顾烤炙野猪肉,并不把他人的催促放在心上。

“淘汰他罢,正好我们缺个厨子。”如椒打趣道。

“天律地法自有之,飞雪黄梅待其时。”

睿公子对如蒙冷不丁的一句毫无浪漫色彩的开头很是不解,不过他还是接了下去。

“寒雪不曾压暑热,梅花无心斗芳菲。”

如椒蹙眉微想,接着道:“一夜飞雪厚如盖,朝夕黄梅压枝开。”

如诗自顾自喝了杯白酒,把玩着酒杯道:“雪落梅尖浸甜香,梅粘白雪洗铅华。”

如雪道:“天冷地裂谷不成,雪降梅开万物生。

如蒙游刃有余地把切好的野猪肉分发给大家,如诗娇俏地提醒他又循环于他了。

只见如蒙蘸着陈醋将一块肥瘦相间,皮焦油滴的肉放入舌间细品。缓缓,他望向四周凝结成冰的湖面,吟诵着:

“浓雪幻水终无迹,新梅褪色化春泥。”

如雪凝视如蒙,心下猜度他是否有意针对自己,他对自己究竟有几分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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