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秋风。
这是一个被我悄悄放在心底很久很久的名字。
第一次听到的时候,我只觉得没什么新意,还有些上一辈人的那种老成土气。但经年累月之久,这个名字和那个人一样,成了我心中朱砂痣一般的存在。
大三的暑假,我回到那个生我的小县城。那所老旧的居民楼。那个一片狼藉、算不上家的家。
爸妈吵了大半辈子,恨了大半辈子,双双白了头,终于在我妈退休前夕决定要离婚了。
“囡囡,回来一趟。你爸和我要离婚了。”
我妈在电话里说。
彼时,太湖柔软纤长的水正缓缓流进纸醉金迷的苏州河。
我正在坐在富二代男友的布加迪跑车里,风呼啸在我耳边,心跳被远远地被甩在身后。
前方什么都有。什么都看不见。
我知道就算我开口说话,我妈那边也听不清。
我妈在电话那边不停质问,说我为什么不回答她。
我将电话拿远,闭上眼睛。
男友牵起我的手,吻了吻我的手背。
“念念,生日快乐。”
我叫陈芷念。谐音是止住想念。这样一个名字,我本该是个没有什么挂念的人。
在我回苏州之前,我依旧是这么觉得的。
我的男友叫齐久思。
他曾和我说,念念,我们天生一对,我多出来的想念分你一点,正正好。
我在床上固住他的腰,感受着他的轻颤,指尖残留着他身体的余温。
他湿漉漉的眼睛里全是我。长睫毛粘湿成几簇。有些许笨拙的真诚。
我听着他的情话,在心中嗤之以鼻。
却低头吻上了他的唇。
我回苏州的那天,齐久思来送我。
我在火车站和他道别。
他说等我回来给他打电话。
我说好。
然后提着我的锃亮、价值不菲的手提箱进了车站。
不到一个小时之后,我就要回到故乡,见到累死累活一个月工资只有我这个手提箱价格一半的父亲母亲。
上海不远。
就在南边。
我从小就知道。
苏州人常以靠着上海为傲,甚至常常把苏州和上海混为一谈。
“上海话和苏州话区别不大。”
“从昆山开半个小时车,就到上海了。”
可苏州的房价只有上海的一半。
我爸妈一百二十平的房子卖了,只能买得起上海一个二十平的蜗居。没有有钱人的狗窝大。
苏州同上海再亲,甚至上海的母亲河就叫苏州河,可不也过是上海的附属、郊外、“后花园”。
“乡毋宁”。
这个词被尖酸刻薄的房东爷叔用来形容我的时候,我脸红得彻底。
后来我才知道,上海就是上海。
而我要在这里留下来。
我要好好读书。我要挣很多很多钱。我也要和班上女生一样,把七八十万的包当做买菜包,我也要随随便便花一两百万把自己送出国,然后说不过是一辆代步车的钱。
我要成为一个新上海人。一个有出息的人。
我不要在做那个妈不管爸不问的穷女孩。
我不要再为了买卫生棉硬生生克扣掉自己的伙食费,然后被高中班主任质问为什么吃饭时间在教室逗留。
我不要再因为没有钱,错过高中就出国交换的机会,错过寒暑假游学,错过我本该与我那些同学们一样美好饱满、不用整日为了钱提心吊胆的青春。
这是我刚来上海大学时,给自己定下的目标。
一年后,我认识了现在的男友齐久思。
他家里是做矿产生意的。腿长腰细。长得是我的菜。床上我们也一拍即合,被我规训得什么都听我的,完全是小说里的完美情人。
他爱我吗。也许很爱。也许没那么爱。逢场作戏或是一时上头。
但我不在乎。
因为我不爱他。我或许在分开的某个夜晚眷恋过那具一尘不染、娇生惯养的身体,但我从来没有交出过自己的心。
或者说,我在他面前,从来都是假面。我从他那里要得到的,也从来不是爱。
爱?
多可笑。
我虽从未拥有过它。
无论是父母之爱,朋友之爱,师长之爱,还是什么别的。
但我知道,爱,就像是糖果店橱窗里光鲜亮丽但永远卖不出去的精美样品。
陈年累月,它们表面的白糖早成了砒霜。连老鼠都不愿多啃一口。
爱,是最最没用的东西。
所以当我回到苏州,再次看到祝秋风的时候。
我心跳得很快。
但彼时,我觉得自己只是想再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为我哭一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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