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蹲下身，在水里洗了把手，站起来时，正好对上了涂琼雅的目光。
那双眼睛瞪着他，眼神里透着一股阴冷的恶意，简直深恶痛绝。
林珂微微地哆嗦了一下。
涂琼雅马上转身，往农场大门那边走去了。
这女人一定认识原主，搞不好跟原主有些恩怨。
可是，如果她真的认识原主，为什么一句话都不来跟自己说呢？
有时候遇到仇人，也是可以骂几句的呀。
林珂多少有点百思不得其解。
“2081，你认识那个叫涂琼雅的女人吗？”他问智能助手。
2081想都没想就摇了头，“不认识诶。你的社交关系里，没有这个人的痕迹。”
“那女人是犀卜的情妇，”墟弥突然开口说道，略显摇晃地走到林珂身边：“犀卜是榜单上名列前茅的杀手，坐享亿万身家，在废城里赫赫有名。”
“杀手的情妇！”林珂把涂琼雅这个不怎么守妇道的title重复了一遍。
“小声点，别让她听见，”墟弥提醒他：“这女人心高气傲得很，不会喜欢被别人说情妇。”
林珂：“你认识她？”
墟弥：“不认识。听说过她的一些传闻而已。”
*
他们坐着余灼的车子，回到了镇街。时间已至凌晨。
分开时，余灼突然喊住了林珂：“年轻人，到旅馆来坐坐。”
林珂有点猝不及防，“啊？嗯……”
余灼：“那只苍蝇就是你吧。”
林珂有点怔楞，摸着自己的后脑勺，像做坏事被抓包：“呃……”
余灼：“进来吧。”
林珂便跟着他们走进了旅馆。
墟弥和涂琼雅径直上了楼，他们在楼上有各自的房间。阿杰看林珂进了旅馆，也就跟着进了旅馆。
余灼给自己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回头看到了林珂和阿杰，他指了指客厅里的一张沙发，指了指阿杰：“去那地方睡会儿。”
阿杰“哦”了一声，满脸困窘地走到了沙发旁，手足无措地坐了下来。
余灼又指了指隔壁的书房，对林珂说：“去里面说话。”
林珂便一脸茫然地走了进去。
*
“你想打听什么？”余灼问道，在一把椅子里坐了下来。
他这么直接地问话，实在出乎林珂的意料。
那就一个个来吧。
第一个问题：“红蚁人是什么？”
余灼抬起来眼来，目光深沉，有点惊讶地问：“你能看见红蚁人？”
林珂想都没想就点了头。
余灼的一边嘴角向上扬了扬，似笑非笑：“那就说明你觉醒了。”
林珂：“觉醒？”
余灼：“能看见红蚁人，就证明你觉醒了。因为普通人，是看不见红蚁人的。”
林珂困惑：“不太明白觉醒的意思。”
余灼又站起身，打开了面向镇街的窗户，一股凉风灌入屋内，外面是宁静的街道，街灯沿着马路蔓延而去，一些店铺的招牌还亮着。
“你能看到多少红蚁人？”余灼问道：“此时此刻，在街上，有多少红蚁人？”
林珂探头望向窗外，目光来回梭巡了几圈：“没有红蚁人，一个也没有。”
“是吗？”余灼说：“可我看到的，却是满大街都站满了红蚁人，他们像幽灵一样，来来往往地走着，脑袋里那颗颗红色的核，像海上的信号灯。”
林珂身体略有点僵，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还是摇了摇头，“没有，一个都没有，我一个都没有看到。”
他怀疑余灼在捉弄他。
余灼：“那么，你知道体型最大的红蚁人，有多高吗？”
林珂：“比一层楼的高度要高些，在屋内得弯头。”
余灼再次否定：“不，那不是最庞大的红蚁人。我曾无比惊恐地看到过一个巨型红蚁人，祂比一座山都要高。”
说完，他关上了窗户：“我们日落小镇已经被红蚁人占领了。这里有数不清的红蚁人，田野上、大街上、河流里，还有当地人的住宅里，都站满了红蚁人，就像你挖开一个蚁穴，看到里面的蚂蚁那样，密密麻麻得让人感到恐惧。”
林珂：“红蚁人究竟是什么？”
余灼重新坐下：“红蚁人是高维生物在三维世界里的降维投影。牠们并不是地球生物，这个能被我们看到的类似蚂蚁人的外形，只不过是牠们在我们三维世界里的一个表达而已。或者也可以说，红蚁人是高维生物的一种压缩形式。”
林珂感觉自己在听科幻故事，但是他没法对此进行反驳。
余灼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那上面没有一颗星辰，像倒置的缸：“红蚁人来自遥远的阿坦克星球，所以它们也可以被叫做阿坦克人。”
“好吧，那么，那个能把外乡人瞬间转移到日落小镇、由黑色雾气聚化的人形，又是什么？”
余灼：“跟红蚁人一样，也是高维生物的一种压缩形式。我们把黑影人称之为红蚁人的幽灵，叫它们黑蚁。红蚁人在某种情况下，会转化成黑蚁，但其实他们的本质都差不多。
就因为牠们是高维生物，所以瞬移对于祂们来说十分轻而易举。”
林珂沉默了片刻，他把余灼的话消化了一下：也就是说，红蚁人和黑蚁都是外星球的高维生物，祂们或许正在侵占地球。
一个想法突然略过了林珂的脑海，他问道：“那么，一个世纪前爆发的那场造成了大幅度生物变异的病毒辐射，就是红蚁人的手笔吧？牠们是在对地球生物进行什么实验吗？”
余灼摇头否定：“错了，那只是一个用以解释变异体存在的表面说辞而已。病毒辐射的历史完全是杜撰出来的。变异体从头到尾，就是被红蚁人投放到地球上来的，我们的本源也是红蚁人。牠们压缩了我们的维度、封闭了我们的记忆，并以地球生物为模版改造了我们的构成元素，我们其实是被牠们囚禁在地球上的。”
哇哦，有名的《地球监狱论》。
林珂觉得这个“科幻故事”真的是越来越有意思了，很想一笑置之，但又感到迷惘，因为他并不认为余灼这样严肃的人，会随随便便开玩笑。
林珂：“牠们为什么要把我们囚禁在地球上？目的是什么？”
余灼：“我们是阿坦克星的□□，全因政变失败，被流放在了这里。我们被剥夺了记忆，对成为变异体之前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记忆的封锁并非一了百当。在某种情况下，变异体一旦觉醒，就会恢复一部分的回忆和维度。对于变异体来说，觉醒是一件非常关键的事情。”
觉醒！
*
外头一盏路灯呲呲地闪了一闪，似乎电力不稳。
凌晨的气温有点低，余灼起身穿了件外套。
“觉醒分很多层次，浅度的、深度的，最终的效力并不一样。觉醒后除了能恢复一部分零散的记忆，最关键的点在于，会拥有空间折叠的能力，”余灼说道：“我母亲余禾第一次觉醒后，折叠出了日落小镇。
她一共觉醒了两次。第一次是在1927年，也就是我出生的那一年。她是在生我的时候觉醒的，那一次，她回忆起了一幕场景，她看到无数的人在膜拜一位神明，这位神明在他们脑海里种下了一个思想印记，这个印记关乎着一些人的生死存亡。
紧接着，她就折叠出了一座小镇，抱着我躲进这座小镇。
变异体一旦觉醒，就会招致红蚁人的追杀，所以折叠空间其实也是用以躲避红蚁人追杀的堡垒。
此后的近一个世纪里，她住在日落小镇，为变异章鱼们创造了一个安稳平和的小世界。她第二次觉醒，是在两年前，也就是生下【魔鬼怪婴】的那个时间。那次觉醒，红蚁人直接锁定了她的位置，带着大堆人手冲进了日落小镇，对她进行了绞杀。
所以觉醒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越是深层次的觉醒，越会招致红蚁人的诛杀。”
余灼再次站立起来，看着凌晨的街道，神情凝重地说：“说明，变异体觉醒的记忆里，有牠们十分害怕的东西。”
林珂：“那牠们为什么不杀掉所有的变异人呢？如果那些被封闭的记忆使牠们感到恐惧的话。”
余灼：“是啊。这就是整件事情最怪异的地方，可惜我也解释不了这个矛盾之处，我母亲没有给我答案，如果哪天我也能深度觉醒的话，我再告诉你。”
林珂想了想，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释，他又问道：“觉醒需要什么条件吗？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会引发觉醒？”
余灼：“没有特定的条件。也许突然而然就觉醒了，这件事具有很强的偶尔性。觉醒者占整个变异体生物的比例很小，可能5%都不到。”
林珂：“变异体既然可以生殖繁衍，那觉醒这种事情应该只局限于初代变异体吧？后代就不会有觉醒这种事情了吧？”
余灼：“不是的，所有的变异体都存在着觉醒的可能性，因为变异体的思维是共联的。”
他起身，走到屋角的一张桌子旁，那里放着一个用桌布遮起来的物件。余灼掀掉了桌布，里面是一个玻璃器皿。
器皿之中泡着一颗大脑！
*
“这是疯女人丈夫的大脑，”余灼朝林珂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看：“那位丈夫在神志不清时，一直声称看见了红蚁人。在他生死弥留之际，我把他的大脑挖了出来。”
林珂走上前去，看着福尔马林浸泡的大脑：“说明那位丈夫觉醒了？”
余灼：“浅性觉醒，除了能看见红蚁人以外，其他也没什么。你看这颗大脑的表面，这些脑神经上有什么？”
林珂微微地眯着眼睛，他发现这颗大脑的表层和褶皱部，有很多细小的棉絮样的东西，好像是团起来的神经脉络。
余灼：“这些是变异体独有的簇状神经。这些神经会使变异体之间产生一些非常隐秘的思维共联，或者也可以说是一些感应活动。它们在特定情况下会发送类似于信息素一样的信号，从而影响周围生物的意识活动。”
所以，他母亲余禾做的有关于【魔鬼怪婴】的那些梦境，会传递到镇上其他女人的意识之中，并被“传承”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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