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汹涌的狂风平地而起。
衣袖飒飒作响，头发狂乱地遮住了眼睛。
天地间尽是混沌的暗红景象，鲜血像熔漆一样，从巍峨的宫殿和神像上缓缓淌落。
到处都是垂落的“血柱”。这个世界仿佛在溶解。
无数的线条在空中扭动。
是盲鳗！
铺天盖地的盲鳗！
它们不断地聚集而来，很快包围了林珂，形成了一个密不可分的牢笼。
盲鳗张着嘴，两排牙齿呲呲作响。
透明的粘液一大片一大片地掉在林珂身上，他陷在其中，犹如陷在流沙之中，很快就动弹不得了。
朦胧的视线里，他看到那些盲鳗忽然爆裂开来，炸成了一团团的血雾。
血雾剧烈地翻滚着，聚合，扭动，最终形成了一个殷红的肉囊。
肉囊的表皮缩放着，发出了心脏跳动的声音，缓缓地降落在林珂的正前方。
林珂在心里苦笑了一下：我就说嘛，大魔王哪有那么轻易就死了。
*
肉囊上翻出了两双手，一双是男人的手，粗糙乌黑，一双是女人的手，手掌很厚。这两双手血淋淋地扒着肉球，“噗”的一声，拔掉了一层表皮。
那是已经干涸萎缩的胎盘。
两双手继续往下扒，肉囊上面的胎盘一个接着一个地被扒了下来，“啪啪”地掉落在地。
直到所有的胎盘被全数扒落殆尽。那两双手也消失了。
林珂看到的，竟然是一个被团成球的……女孩！
女孩的手脚都被折断了，整个躯干扭曲得可怕，上面肋骨全数断裂，脑袋被叠在大腿下，脸被挤压得扭曲变形，是青紫的。
“我好苦啊！”女孩发出哭泣的声音：“带我走吧。求求你了。救救我。”
林珂茫然地怔楞着，他仿佛处在漩涡的中心，整张脸被狂风吹得发麻。
这个女孩，是认识“我”吗？她一直在跟着“我”走？
女孩还在哭泣：“我没有朋友……一个朋友也没有……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可以带我走吗？我在那里等了很久……”
在凄惨的哭泣声中，林珂被漩涡吞噬了。他陷入了无边的黑暗，在不断地往下坠落。
坠落着，坠落着，一些模糊的画面在他眼前显现了出来。发黄的、黯淡的画面，像是电影里进行了特殊处理的回忆场景。
第一个场景是在一间昏暗脏乱的小房间里，一个六七岁的女孩蹲在地上，不停地折纸箱。她要把那些回收来的纸箱压平，然后拿绳子一摞一摞地捆起来。
处理完的纸箱子高高地堆积起来，几乎放满了整间屋子。她再要往上放的时候，就得踩着凳子，才能够得着了。
小房间的门开着，外头是一座拥挤且肮脏的工业小镇。房屋在狭窄的街道两头密集地堆叠着，看起来鼓鼓囊囊的。不远处是成片的工厂，长长的烟囱筒像枪炮似地直对着漆黑的天穹。白色的烟气还在不断往喷涌。
仿佛地底下蜷居一头巨型的怪兽，那些烟囱都是这头巨兽的出气孔。
女孩突然出现在了屋外那片青灰色的夜幕底下。她的衣服宽大而破旧，像是从别人那里继承来的，她赤着脚，脚后跟的皮肤皲裂得十分严重，血丝在一点点地往外渗出。
“我好苦啊，”女孩说：“从小就有做不完的活，不是叠纸箱，就是做家务。我就像是这个家的劳工，他们从来不给我出去玩耍的机会，因为他们觉得玩耍是一件罪恶且堕落的事情，甚至只是看见我在外面溜达，就会把我喊回去干活。”
女孩抹了一把眼泪：“所以我从来没有朋友……他们不让我出去交朋友……”
场景转变了，变成了一间客厅。客厅的布置很简陋，跟厨房是连在一起的，墙面斑驳，地板开裂，吊灯的光是昏黄的，并不十分敞亮。
女孩站在水槽边洗锅具，水龙头哗哗地响着，她的手一直在微微地颤抖，肩膀耸着，脖子却缩着，显得战战兢兢。
因为她的父母正在身后吵架。
吵得很凶，桌子被掀翻了，碗碎了一地。
她的父亲醉醺醺的，面孔通红。
她的母亲披头散发，歇斯底里。
“砰！”
飞过来的一只杯子重重地砸在了女孩的后背上。
女孩被吓得跳了起来，水溅了一脸。
“滚远点！去死呐！”
身后传来了恶毒的咒骂。
这个场景也很快像烟雾似地飘散了，接下来是第三个场景。
一条狭窄的巷子尽头，一个满面沟壑的老太婆抱着腿坐在门口。
时间是黄昏，巷子里下着雨。像是铺满了煤灰的地面上，映衬着门廊里泄出来的一点点光。
老太婆是个神婆，浑身上下挂满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物件，诸如串成线的铜板、动物的牙齿、绣着奇怪图案的荷包、照不出影的铜镜等等。
她的眼睛似瞎非瞎，朝女孩的母亲“看”了半晌，幽幽地说道：“你肚子里的确实是个男孩，只是可惜，这个男孩命薄养不长，劝你还是趁早……”
女孩的母亲急了：“婆婆肯定有办法的，婆婆帮帮我。”
神婆沉吟起来，身体微微地摇晃，屁股底下的椅子发出“吱呀”的声响。过了一会儿，她把脸对向了一旁的女孩，她那双似瞎非瞎的眼睛里泄出了一丝阴森的流光。
一阵风卷着雨丝冲了门廊，顶上的灯亮了起来，一片敞亮的白色撕走了这幕压抑的雨夜。
拨浪鼓的声音响了起来。女孩正在哄摇篮里的婴儿。
那是她出生没几个月的弟弟，长得白白嫩嫩的，咿呀咿呀地冲女孩笑着。
拨浪鼓“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再捡起来时，婴儿已经变成了丫丫学步的小男孩。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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