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的晚风扫过面颊，带来了阵阵沁人的植物香气。
不远处的山上有一栋三四层楼高的房屋，像灰白剪影那样伫立着，是这周遭唯一的建筑。
林珂：“2081，现在是什么时间？”
2081恢复了网络，各种各样的讯息一拥而上，他正忙着把乱七八糟的新闻推送屏蔽掉，随便看了眼时间：“傍晚5点钟。”
林珂：“那我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2081打开定位系统：“在离废城六公里外的荒郊野岭里，这地方不是废城的地界。”
阿杰也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手环，在查看地理位置。
“咦！”他突然叫道：“这地方离普智金融集团只有四公里诶！”
闻言，墟弥和涂琼雅不约而同地看了阿杰一眼。
阿杰伸手指向西南方向，“大概就在那片山的背后。”
林珂觉得这事很一反常态：“普智金融集团怎么会设立在这种深山老林里？如此赫赫有名的金融机构，应该趴在CBD里才对。”
阿杰咧嘴一笑：“那你就不知道其中的门道了吧。普智金融公司之所以设立在荒山野岭里，是因为该公司的很多业务其实并不符合废城的法律规范，尤其是个人的贷款业务，如果设立在废城地界上，这家公司根本开不下去。只有设立在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才可以躲开法律监管，以及逃避各项诉讼。”
林珂了然了：“也就是说，废城的法律只能在废城生效，出了废城的管辖地，法律就鞭长莫及了？”
阿杰：“是的。”
*
林珂用意念控制了飞鸟，朝山上飞去，几分钟过后，他睁开了眼睛，说道：“那山上是一家旅馆，叫余谷旅馆。”
阿杰：“鱼骨旅馆？呃！怎么回事，分店吗？”
涂琼雅淡淡地白了阿杰一眼：“那是余灼姨妈开的旅馆，他姨妈叫余谷。”
天色又暗了些。
墟弥双手抱胸，迈步朝那座建着旅馆的山走去：“你们走不走啊，天就要黑了，等着露宿荒郊野岭呐！”
几人随后跟上。
“怎么会想着在这种荒山野岭里开旅馆呢？”2081颇为不解。
＊
到山脚的距离并不远，慢悠悠地走十分钟就到了，一条修整完善的石阶直通山顶，也是十分钟左右的功夫，就爬完了全程。
山顶的地势比较平坦，伫立着那栋三层半的旅馆。
是灰色外墙的长方体建筑，目测有五六十米的长度，数数窗户，每一层至少能并排十个房间。
旅馆门前有一片小广场，广场周围植物茂盛，一大片一大片的浓荫落在石板上，像铺满了青苔。林间鸟鸣阵阵，虫声啾啾，衬托得这片世界格外宁静。
旅馆的老式大门上方有一块老式的牌匾，上面的字已经褪色：余谷旅馆。
门廊里正站着一个女人。
那女人穿着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一副老式服务员的打扮。她的皮肤很苍白，像常年不见阳光，看起来大约三十五岁，高眉骨高鼻梁，五官标致轮廓分明，跟日落小镇钱币上的人像几乎一模一样。
应该是余禾的孪生姐妹。
“你们来住店？”余谷先开口说话。她打量着面前的几个人，目光在林珂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是的，”阿杰回答。
林珂注意到了那些窗户。它们一律都是黑漆漆的，从外面看不清里面的景象，似乎都装着窗帘，显得十分神秘。
他虽然只是在用余光注视，但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窗户里有好几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这些眼睛像坟地里的鬼火，一闪一灭，会到处漂浮。
“进来登记，”余谷侧过身，把门让给他们。
大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里面是一间装修古旧的大厅，铺设着黑白相间的方格子地板，墙面包着深红色的装饰板，发霉得厉害。正对着大门的是一张笨重的柜台，后面就是装着木头扶手的楼梯。
古朴得像两个世纪以前留下来的遗迹。
柜台上放着一本厚重的册子，余谷让他们把自己的信息登记在上面。
背后的墙壁上钉着一面木板，上面整齐地排列着两排方块的铁片，铁片上就是房间号，每个房间号下面都打着钉子，各挂着两串钥匙。
那些就是客房。整个二楼和三楼都是客房部。
二楼一共有十八个房间，从202一直到219，三楼是二十个房间，从301到320。整个旅馆一共有三十八个客房。
登记到一半时，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众人下意识抬头去看，一个年纪大概在二十七八岁的男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这男人长相俊朗，身长玉立，穿着得体的衣服，上衣没有一丝褶皱，下装笔直、很有垂坠感。
他起先神情略带诧异，目光在众人脸上巡视了一圈后定在了林珂的脸上。
定了几秒钟，他微微地扯了扯嘴角，抬了抬原本垂落的手，像是在跟林珂打招呼。
林珂却有些不知所措：这个男人认识原主？
难不成在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也能遇见熟人？
或者，打招呼的对象是旅馆老板娘，而不是自己。
林珂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进行回应，茫然之中，只是勉强地扯了扯嘴角，表以笑意。
男人径直走出了大门。
林珂回神时，冷不丁地看到了涂琼雅的神色。她正盯着那男人的背影，流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似乎在盘算着什么。
难道涂琼雅也认识这个男人？
她的目光看起来略有几分阴毒，难不成，这个女人有厌男心理？
众人登记完后，余谷拿起柜台上的一把小钢尺，在扶手上敲了几下，很快，楼上就下来了一个人。
这个人看着像个小老头，只有寻常男性一半的身高，缩着脑袋耸着肩膀，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皮袄，脚上是一双过大的棉靴，衣着完全不符合时下的季节，给人一种十分困窘且倒霉的感觉。
“他叫地蛇，他带你们上楼。”余谷将几把钥匙交给了这个矮老头。
*
楼梯是木板楼梯，走路时容易发出很响的声音，在安静的旅馆里显得十分突兀。
上了楼，出现在面前的是一条深长幽暗的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房门，它们直直地往前蔓延着，尽头漆黑一片、景象全无。
站在楼梯口往里望时，就像在看一口古井。
林珂顿时“咯噔”了一下：这里可远不止十八个房间。那些房门简直跟墓地里的墓碑一样，直直伫立，沉重无声。
地蛇紧贴着墙壁，踮着脚伸长了手，“啪”一声打开了走廊里的开关。
雪白的灯光“滋滋”闪动了几下，平稳地亮了。
走廊铺设着脏兮兮的地毯，勉强能让人看出是深红颜色，地毯的尽头是一堵墙壁，墙壁上有一个“安全出口”的提示。
走廊两边各有十扇房门，间隔相等。
距离他们最近的201房门开着，里面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林珂走到跟前一看，发现那里挤着一堆半人的怪物！
就像一堆被肢解过的尸体以一种错乱的姿势粘合成的庞然的聚合物。
又或者说是一座小型的尸山。
“尸山”上有七八个衰老得非常严重的脑袋，这七八个脑袋在同一时间转向了门口的方向，也在瞬间停止了骚动，直勾勾地看着林珂。
时间定格了三四秒，双方都是一脸惊诧。
接着，“砰”一声，这个拧结在一起的“尸山”突然就爆开了，分解成了八个部分，掉在地面上。
原来是八个独立的个体。这些个体无不奇形怪状，像是遭受过辐射严重残缺的畸形人。
他们都是老人的面目，脸上积满了皱纹，皮肉松弛，单薄的嘴唇里漏出发黄的牙齿。也都只有侏儒的高度，有人的手像鸭子的足，长着可怕的蹼，有人的尾椎部分探出了一条不受控制的蛇尾，有些只有上半部分身体，下身是一个团起来的球形，有些只有一只手和一只脚，像是被对半劈开过，且身体的截面部分长满了恶心的触角，这些触角不断地蠕动着。
林珂上移视线时，看见吊扇上还倒挂着一个人。这个人的长相极其丑陋，他的脑袋像被充过气，鼻子被压扁在面孔上，没有鼻梁，鼻头像个大疙瘩，上面长着细小的瘤子，眼睛是严重的下三白，眼皮叠成三层堆在眼睛上方，眼珠子只有很小的一部分。
表象实在令人作恶。
总之没有一个是正常的人。
地蛇有些尴尬，扯着笑脸向林珂哈腰：“这些，是旅馆的服务员啊，不用害怕。”
话音一落，立即转身，朝房间内咆哮：“都找死呐！客人来了！还不快去干活！”
那些畸形怪物像被天雷震醒了一般，倏然间神魂归位，手忙脚乱地原地打起转来，乱糟糟地像一锅粥，有两个蠢蛋还相互撞了一头，都撞得四脚朝天为止。
阿杰差点笑出声，林珂却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些怪东西是在干什么。
一分钟后，这些怪东西才从床底下、衣柜里、抽屉里找出了拖把、扫帚、水桶、抹布等东西，并自动排成了两排。
“还愣着干什么！”地蛇第二次咆哮：“还不赶紧去干活！”
接着立马变脸，笑盈盈地向客人弯腰：“来，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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