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忙不迭地跑进了拟态工坊。
凌晨的工坊也有人在上班，林珂问了一下进度，明天清晨时差不多可以完工。
他就在客户接待室里等着。
唐阿仔惊魂未定，这会儿乖巧多了，坐在高背椅上，哈哒哈哒地捧着玻璃杯喝饮料。
2081看着街道对面混乱的景象，叹了口气：“主人，其实普智金融公司最早还是你们赛门集团下的子公司呢，被钟林裴收购以后，才变|态般地壮大成了眼前的样子。哎，可惜的是宁雩不在了，他要是还在的话，你现在肯定也是身居高位……你说你多可怜，被逐出狐人家族以后，混得可真不是一般的惨。”
“我被逐出家族了？”林珂惊骇道。
“虽然没有明说，但差不多就算是被逐出家门了，狐人家族里的人一律对你避而远之，连宁雩的葬礼都没有叫你去参加，可不就是表明了态度要跟你划清界限吗？”2081眨巴着眼睛，“说不定还跟宁雩留给你的那份遗物有关呢，就怕你讨要个没完。”
林珂其余的话都没有听见去，他就听见一句：连葬礼都没有通知原主。
这话莫名地让林珂感到说不出的悲伤，哪怕他知道安葬的并不是宁雩的真实遗体，但是……
葬礼，那毕竟跟一场跟逝者最郑重的告别仪式啊！
若是逝者的亡魂真地归来了，环顾四周，却唯独不见平时珍重之人，那又该是何等的遗憾啊！
想到此处，就觉得嘴里塞满了苦杏，艰涩地让人想掉眼泪。
2081看林珂神情落寞的样子，就怕他在自己面前哭起来，便没有再说下去，他打开了某短视频网站，打算刷点小视频乐呵乐呵，结果热搜榜上一个的红色“爆”字就爆进了眼睛。
【白狮集团公号称拟收购赛门集团旗下City Bank 20%股权——白狮或将取代狐人跻身四大家族】
“妈呀！”2081忍不住尖叫:“狐人家族怎么还在卖股权啊？”
“白狮集团？那又是什么人的产业？”林珂因为一晚上没睡，脑子略有些短路。
2081：“就是谢阑的家族啊！你忘了，在余谷旅馆，那贵公子就住我们隔壁。他们家族最先是做药材生意起家的，二十年前开始致力于智能领域的研究和探索，赶上了时代的风口，现在在废城有一家市值好几亿的上市公司，一下子就成了暴发户！他们在智能领域市场有70%的份额，大部分的瞬移轨道都是他们制造的，说来，2081我这个系统就是他们研发的产品呢。”
接着，2081马上羞涩地眨了眨眼，“不过本系统是比较早的批次了。”
林珂脑海里浮现出谢阑风度翩翩的样子，心想，这种富家公子哥的人生一定非常惬意吧，有钱又有颜，到哪儿不得享受别人的膜拜。
***
普智金融大厦内。
伴随着警报声的响起，黎明的大楼顿时一片慌乱景象，职员们纷纷从办公室里出来，挤在走廊上，不知所措地相互对视。穿着防护背心的特级安保人员从电梯们里鱼灌而出，交织着铿锵的脚步声，恍若大敌当前般地一个办公间接着一个办公间地巡查过去。
“报告，15楼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报告，20楼检查完毕，没有发现可疑人员！”
“报告，25楼无异常！”
……
安保主管两手握着对讲机站在楼下的广场，一边听着“无可疑人员”的报告，一边大汗淋漓。
十五分钟前他还在私人会所里寻欢作乐，现在却是一副死了娘们般的焦头烂额，他不停地擦拭头上的汗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这是他担任安保主管十年来，遇到的头一次安保危机。一个灵活的窃贼不声不响地潜入了他们的金库，这期间大楼的监控警报一点反应都没有，而那个窃贼随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监控都没有捕捉到。
这根本就是安保系统的重大漏洞！
董事长钟林裴那张冰冷动怒的脸，在安保主管的脑海里地不自觉地浮现了出来。他忍不住瑟瑟发抖。
钟林裴发怒的时候并不会对人大喊大叫，他只会转过头死死地注视着你。那张原本线条恰到好处的侧脸轮廓会突然变得十分凌厉，眼神里也像装了两把利刃，闪着粼粼的冷光，给人一种即将要被剥皮凌迟被的恐慌感。
他最擅长的酷刑，就是这样冷冷地盯着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长久地、无声地盯着你。他有一种凌驾于众人之上的冷傲气势，在这样的气势压迫下，根本没有人敢抬头对视他的眼睛，他们甚至会感受到死亡的压迫感，好像下一秒，这位残酷的、稳坐在金字塔顶端的资本之王，就会招手让侍卫把他们拖下去斩首、
——这远比被大声呵斥一顿可怕得多。
*
28楼宣传部办公室。
绯冴子平静地站在落地窗前。
走廊里嘈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特级安保员敲门进来，“总监，您的办公室有特殊情况吗？”
“没有，”绯冴子平静得回答道。
“好的，打扰您了。”安保员很快关上门，去巡查别的地方。
绯冴子又回头望向黎明的城市，灯火通明，像银河洒落。
他漆黑的眼眸里映衬着璀璨的亮光，面孔却是苍白的，显得无比的落寞。
整个人陷入到了凝重的思绪之中，许久，他才转身回到办公桌旁，桌上的文件散成了一堆，他没有心思整理，只是打开被“洗劫”过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一部老旧的手机，回拨了一个号码。
“喂，”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那头响起。
“他回来了，”绯冴子说道，声音冷涩得就像冰雪地里落了一截木头。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心领神会，“他还好吗？”
“很好，能走会跑，”绯冴子回答，“只是，好像不太认得我了。”
那头似有若无地笑了一声，“把里恩的事情告诉他吧，里恩在去世之前不是留了一样东西吗？找个机会，把那东西带给他。”
“我知道，”绯冴子说道，他的话音一落，耳边就响起了“嘟嘟嘟”的忙音，对方挂断了电话。
“我当然知道，”绯冴子心里想道，默默地放下了电话：“我怎么会忘呢？那可是里恩生前最烦恼的一件事情。”
里恩。
可怜的里恩。
英年早逝的里恩。
那可是绯冴子在世界上遇到的最好的一个人呐！
绯冴子永远也忘不了里恩死的那一天，当他听到他的死讯时，他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像是宕机了一般，整个人仿佛悬浮了起来，没有着力点，也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脑海里只有不断连绵的无边旷野和苍青天空，很久以后，他才慢慢意识到死了一个人。
他愣愣的，穿过马路，走到对面的咖啡馆，但是他不知道要干什么，他说随便给我来一杯饮料吧，等营业员把一杯猩红的饮料端到他面前时，他一下子躬起了脊背，翻江倒海地呕吐了起来，周围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有一种恨不得把脾脏都吐干净的不适感，但实际上却是什么也吐不出，只有发酸的胃液。
伴随着剧烈的呕吐，疼痛感像潮水一般慢慢地淹没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说不出来的难受，好像自己是在沸水里扑腾，在扎满钉子的铁毡上翻滚，好像有两道石壁把他挤压在其中，且正在不断地合拢，他的骨骼就要被挤碎，所有的皮肉都将变成血泥。
于是他逃也似的离开了咖啡馆，一路朝城市公园狂奔而去，躲进了繁茂的树林。
他跪倒在一棵树下，终于歇斯底里地痛哭起来。
悲伤就像一杯茶，越是久置，就越是苦涩。
里恩的葬礼过后，绯冴子陷入到了一种奇怪的境界之中。
他开始嗜睡，并不断地做梦，梦里，他的感官被加倍放大，尤其是皮肤的触感，他能无比真切地感觉到里恩的触摸。
他来到他的身边。
像是迷幻剂造成的后遗症，他闭上眼睛，他就能感觉到里恩在他耳边呼吸，他的热气喷吐在他的脖子上，皮肤像被温泉热气一样氤氲着……
就连天上的雨水落在手背上，他都能感觉到是里恩的舌头在舔舐他的手指，潮腻而温润。
是啊，潮……
那个字眼是里恩带给他的最大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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