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抱着金属匣子坐了一夜。
他的脑子里出现了大量朦胧的画面，兴许是原主的记忆些微地复原了。
不过，都是很零星的片段，画面里大部分是宁雩的身影。
时不时，他就会看到宁雩撑着伞走在石板路的巷子里，一身黑色的西装，走到中途便回头说道：“黎白，你上来跟我并排走，别老跟在我背后”……
有些场景发生在萧瑟的海岸线上，日暮时天穹一片深蓝，远方的灯塔射出一束黄色的灯光，宁雩站在黑色的岩壁上，点了一根烟，烟的火星在海风里溅散……
有些场景发生在黎明，一扇落地的窗户里倒映着城市的灯火，他一个人直直在站在那玻璃框架中，身影像被囚禁起来了一般……
总之，零零散散，模模糊糊，像是一场场的梦境。
但这些片段无一例外都会勾起惆怅的情绪，也不知道是原主的身体机能起的惯常反应，还是说，林珂对原主身上的故事渐渐感同身受起来，所以总是不由地代入其中，为其感到悲伤。
说句心里话，林珂其实挺羡慕黎白的，虽然这倒霉蛋负债累累，还有人追杀，但他自始至终都有人牵挂，并且是殚精竭虑地挂念着，并非孤身一人地活着。
不像林珂自己，那样悄无声息地死了，连个来哀悼他的人都没有。
混混沌沌的，林珂的胸口很闷，好像心脏被一只手抓住了，血液通行得有些艰难。因为这份感受，他又老是不停地想象，一颗猩红的心脏放在金属匣子里的样子。
心脏到底是什么样的？是狐狸的心脏，还是人的心脏？心脏又是倚靠什么而活着的？
就这么寻思着寻思着，清晨的阳光照进了房间。
外头响起了敲门声。
是饭店的服务员，他递进来一张纸：“您好，黎先生是吗？刚有人托我把这张字条转交给你。”
字条上是一个地址：
驿城路安康小区15栋3003。
2081直接小声叫了起来：“主人，这是你现在的住所！你在贫民窟租的房子。”
林珂愣了一愣，看着字条上眼熟的字迹，他很快猜测到，字条是绯冴子送的。只是，写这个地址给他是什么意思？
2081：“他肯定是要见你。”
林珂脑袋里瞬间响起了那少年站在门框里对他说的话：里恩有一句话托我告诉你。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2081：“每个在普智金融公司贷款的人都会被植入一个特殊的标记，他们触发这个标记后，就能够时刻获知欠款人的位置信息，方便后续追踪。绯冴子肯定是借用了后台追踪系统，才知道你在这里的。”
*
林珂很快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废城的贫民窟。
这一带的房屋尤为陈旧和密集，建筑之间的间隔狭窄得像是沟渠。林珂一看到那外墙黑漆漆，但足足高达七八十层的居民楼时，心情便瞬间抑郁了，这里简直跟香港的九龙城一个模样，楼层都很低，一层一层地叠上去，带着生锈铁栅栏的窗户密密麻麻地排列着，全是灰色的玻璃，但哪怕透光的窗口再多，整栋楼仍给人一种黑压压的感觉。
沉闷，压抑，让人透不过气来。
里面的电梯更是狭小阴暗，运行的速度相当缓慢，很容易让人产生幽闭恐惧症。
所有的走廊和过道，看着像地底下的隧道，走廊两边伫立着一扇又一扇的门，仿佛是坟穴的入口，好像这栋楼里装载的并不是房间，而是一座又一座的坟墓。
在网络上，安康小区的楼房，也被叫做“坟墓楼”。
很难想象生活在这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就算太阳高挂头顶，身上也终年是一股潮湿味吧。
林珂明明是坐着电梯在上升，但感觉却像在往地底的一口深井里坠落。
站在三十楼的高层，却有一种被泥土深深掩埋的窒息感。
面前过道无比狭长，尽头的两扇窗户像监狱牢房上的窗口，没有天光进来，只有昏暗的灯勉强照明。他一伸手就能碰到天花板。
2081发出牙齿咯咯作响的声音：“好可怕，这里有鬼吗？”
这里住的都是废城最底层的居民，说句实在话，他们的处境比鬼好不了多少，最起码鬼不用为生计发愁。
他走到3003门前，敲了三下。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但隔壁的房门倒是开了，走出来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
这女人是个仿生人，走动时，身体里有机械转动的声音，喀嚓喀嚓的，好像哪部分构造生锈了。
她穿着包臀的皮裙和渔网袜，一副无比烂俗的打扮，嘴里嚼着口香糖，举止轻佻，朝林珂瞥了两眼就走了。
林珂能想象到这种地方一定会有特殊服务人员，但想不到提供这种特殊服务的，居然会是覆盖着仿真皮的机械人。
“批量生产的‘城市女郎’，”2081解释道：“服务价格非常便宜，在贫民窟很常见。不过据说报废率比较高。我之前看到过一份报告，说有超过一半的‘女郎’会遭受暴力拆卸，损坏程度低的，原厂返修，无法修理的，就需要客户折旧赔偿。据统计，生产‘城市女郎’的智能机械公司最大头的收入其实来源于这些赔偿款，赔偿款要远远高过租赁费。”
“租赁费？”林珂听到这个词时，有些哭笑不得。
“其实就是服务费了，叫租赁费也没有问题呀，租赁给变异人使用嘛。机械人比生物体好的地方在于，容易清理，所以不会传播疾病，她们每结束一次服务就得返回进行消毒清理，然后再进行下次服务，所以相当干净卫生。”
林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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