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有去无回门

兼职的钱是现结的。

阿杰分了一半给林珂,“虽然镇上可以领到免费的补给,但身边有钱总比没钱好。”

他们慢悠悠地往镇街走去。

阿杰:“你要是不怕辛苦,我们还可以去刷墙。小镇的东南角上有一栋建筑就快完工了,那栋建筑专用拿来给外乡人住的。”

林珂:“看来镇长对外乡人还不错。”

阿杰:“是啊。其实还不错。他每个月都会组织一次聚会,让这些外乡人相互交流一下感情。”

林珂:“对了阿杰,我有个疑问,小镇的年轻夫妇死后,他们的孩子怎么办?”

阿杰:“小镇有哺育院。那些失去父母的婴儿会被送去哺育院,由十五六岁的年轻人集中抚养,婴儿长到三四岁,就被送到那些结了婚但还没有孩子的夫妇家里生活,这个家庭待两三年,那个家庭待两三年,等他们到了十多岁,就可以去镇上的各个机构工作,也包括去哺育院照顾孩子。然后他们会结婚,会收养三四岁的孩子,再然后他们会生下孩子,迎接死亡,而在死亡之前,他们的孩子又会被送去哺育院……就是这样,循环往复,一代接着一代。”

林珂听了很是感慨:“小镇的居民还挺团结的。”

阿杰:“是啊。他们就像一个大家庭。”

*

到了镇街,刚好是中午。

他们进了一家餐馆,点了两碗面。

餐馆的斜对面就是鱼骨旅馆。

说是旅馆,但大白天的门房紧闭,一点都不像是做生意的。

林珂默默地注视着橱窗里的那副鱼骨。

他决定还是铤而走险地溜进去瞧瞧。

这回,林珂看中了一只苍蝇。

*

苍蝇从餐馆起飞,穿过马路,爬进了旅馆的门缝。

“鱼骨旅馆”内部的房间构造有些复杂,面积比外面看起来的要大,有好几处走廊,略有几分迷宫的感觉。

装修非常老旧,一律深红的色调。木头家具全都边缘起翘,油漆斑驳。

客厅里沿着墙壁陈列着顶到了天花板的书架,但书还是不够放,这一幢那一幢地堆在地板上。纸页的气息很重。

中央的一把皮手椅里坐着一个女人。这女人长相极其美艳,眼睛深邃,鼻梁高挺,烈焰红唇,披散着一头浓密的卷发,像广告里的混血模特,流露出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她正在看一本书。苍蝇从她跟前飞过去时,她下意识地抬起了头,目光扫视了一圈,眼神冷傲,微微地皱了皱眉。

但最终没发现异样,又低下了头。

苍蝇顺着走廊,飞到了别的房间。很快它就将整座屋子逛了一遍。

其中有一扇门很奇怪。

门一直在砰砰震动,好像背后有狂风呼啸。

当它打算飞进去一探究竟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一阵猛烈的风夹杂着雨水迎面扑来,地板上洒进了一片沙子。

镇长余灼进来了,他后面跟着一个年轻人。

在门关上之前,苍蝇看到了门后的景象。

那里面仿佛是空洞的宇宙,浩荡的黑暗无边无际地蔓延着,没有任何的亮光,只有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在不停地呼啸,夹杂着一阵阵飘荡的雨雾。

进来的两个人在地板上跺了跺脚。

后面那个年轻人穿着黑色的皮衣,染了一头灰色的卷发,耳朵上打着银钉,看起来像个朋克风的摇滚歌手。

他的脸很有视觉冲击性,五官凌厉分明,高眉骨下是一双狭长的凤眼,冷淡得有几分凉薄,唇线锋利紧绷,看起来像个不好惹的刺头。

似乎很叛逆。

他们走进客厅。

扶手椅里的女人抬起了头。

“这是涂琼雅,旅馆的房客,”余灼向年轻人介绍,然后又转头对涂琼雅说:“他叫墟弥。”

涂琼雅看着墟弥,目光里有打量审视之意,没有说话。

墟弥同样神情冷淡地回瞅着涂琼雅,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他们都没有跟对方打招呼。

余灼很尴尬。

他战略性地咳嗽了一下,对墟弥说:“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楼上拿个东西。”

墟弥点了点头,双手插在兜里,转身在客厅里转悠起来。

涂琼雅见状,低头继续看书。

墟弥便这里看看,那里拨拨,百无聊赖地等人。

他似乎很叛逆,看到地上有垒得高高的书,就忍不住抬起穿着皮靴的腿,在上面踢了踢。

“啪!”

书堆倒在了地板上。

涂琼雅被吓了一跳,抬头恼怒地瞪了墟弥一眼。

墟弥无动于衷地耸了耸肩,转过了身,假装那堆倒下的书跟自己没有关系。

苍蝇目睹了这番景象,突然觉得这个叫墟弥的年轻人好亲切啊。

因为他有点像自己的朋友暗夜。

暗夜也是这么一个玩意。他就特别喜欢跑到超市里去,把人家堆成金字塔的罐头一把推倒。他说这样很解压。

*

余灼拿着一个木盒子下来了,他把墟弥带到了隔壁的书房。

盒子里装着一面圆形的镜子,是那种非常普通的镜子。

“这是我母亲用了好几年的镜子,两年前她生产的那天晚上,这面镜子就放在床头的梳妆台上。”余灼说道。

墟弥接过了镜子,伸手在镜面上摸了一摸,镜子中映着他的脸。

“好吧,我试试。”墟弥说,他双手握着镜子的两边,闭上了眼睛。

空气在他身边波动了起来,他紧捏着镜子的手心幽幽地冒出了蓝色的光雾,一道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光照在了他的脸上,照得他的皮肤又苍白了几分,单薄的嘴唇像抹了一道血,额头上的细发在气流中微微飘动。

手中的镜子平面波动了起来。

随后,一副新的场景出现在了镜面上,那是一间卧室的场景。这场景并没有停留,两秒钟之后,镜子里的景象飞速地变化了起来,时不时会有人影从上面一闪而过。

就像在以几十倍数的播放速度,回放一段视频。

直到镜面上出现了一个孕妇,画面才恢复了正常的速度。

从后面的对话中,林珂明白了眼前的情况。这其实是墟弥触发了自己的回溯异能。他可以通过触摸一件物品,来回溯这件物品在过去某个时间里遭遇过的事情。

而镜子则是非常特别的物品。它就像一个监控器,能倒映出它所处空间里的景象以及这个空间里发生过的事情。

墟弥在回溯一些过往时,用到的最常见的媒介,就是镜子。

镜子画面中的孕妇正在生产。身边有两个护士在帮忙料理。

但生产的过程很不顺利,中间又来了两位医生。他们给孕妇注视了一些药物,但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

卧室里的光线在发生变化,从白天慢慢地转变到了夜晚。

而孕妇床上的血也越来越多,甚至顺着床单淌到了地上。

很触目惊心的场景。

好一段时间后,孕妇终于完成了生产。

她的孩子出生了。

然而,身边的那几个护士却像见到了鬼一样,吓得几乎弹跳了开去,她们挤在角落里,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孕妇挣扎起来,缓缓地从被褥间抱出了那个“孩子”。

那是一团血淋淋的肉球!没有头颅和躯干,上面布满了青紫色的血管。

镜子中的画面定格在了此处。

墟弥睁开了眼睛,手中的蓝色光雾随之熄灭,他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

余灼摸着桌子,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了下来:“这就是两年前我母亲生下来的东西。她直觉那是一个女孩。”

墟弥把镜子放到桌上,镜子的平面恢复正常,刚好对着天花板,映出了上面趴伏着的一只苍蝇。

吓得林珂立马飞走了。

“那是个什么东西?”墟弥说:“你母亲不是只变异海豹吗?怎么会生下这样的东西?”

余灼摇了摇:“我们也都不明白。那东西邪性得很,我母亲始终坚持这肉球是活的,她说它在呼吸。”

墟弥:“没想过拿去哪个研究所里问一问?”

余灼:“还没想到这一步。肉球生下来不到三个小时,就杀人了。它钻进了一个护士的肚子,吸干了她的精气,然后爆开她的肚皮,又爬了出来。它爬出来的时候,上面还连着胎盘。我们确定它是一个邪物。它杀完护士后,消停了,躺在摇篮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一样,但五个小时后,它突然又消失了。这一次,我们发现它钻进了一头羊的肚子。那头羊是镇上一个小孩养的宠物。”

墟弥:“它是寄生胎?进食的方式就是爬到宿主的肚子里去?”

余灼:“也许吧。它的食量大得吓人。羊根本无法满足它,它马上又钻进了一个女人的肚子。出生不到一天时间,就搞死了两条性命。我试图杀死它,但是我拿着刀对准它时,忽然出现了幻觉,我听到一个女孩在哭泣,她的声音十分凄惨,哀求着我救救她……我被她控制住了,没有下手。”

墟弥:“然后呢?这东西最后怎么处理?”

余灼:“两天后,来了一个女人。她抱走了‘孩子’,留下了一张卡牌。她说这个孩子是6号卡牌,卡牌的名字叫魔鬼怪婴。”

接着,余灼从上衣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了那张布满了褶皱的卡牌。

卡牌正面是一副素描画:

是一个阴暗压抑的房间,像是阁楼,因为天花板是斜角的,有很多的横梁,地板也是木头铺就。房间里光线晦暗,家具陈旧而破败,中间是一张装着厚重帷幔的床,床边放着一辆婴儿车。

余灼喃喃道:“那女人抱走肉球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那‘孩子’……直到昨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具被爆开胸腔的女尸。”

墟弥细细地看着那张卡牌:“魔鬼怪婴是什么意思?什么是6号卡牌?”

余灼:“我调查过这个所谓的‘魔鬼怪婴’,废了好一番功夫,在一个极其冷门的论坛上,看到了这个词汇,以及它跟6号卡牌之间的联系。

那其实是一款开放世界冒险游戏,因为效益不好,六七年前就已经关闭了。所谓的卡牌就是这款游戏的设定,在游戏里,玩家需要去解锁卡牌,卡牌一共有七张,每一张都代表一个角色,解锁完七张卡牌,就能获得游戏的胜利。而在关停之前,七张卡牌里只有两张被解锁,一张是三号卡牌,叫‘万丈之王’;另一张就是六号卡牌,叫‘魔鬼怪婴’。这两张卡牌都拥有相应的神力,‘万丈之王’的神力是孵化,而‘魔鬼怪婴’的神力是腐化。”

墟弥:“六七年前就已经关停了,怎么两年前会从你母亲肚子里生出来?”

余灼:“我也很疑惑。但是有关于这个游戏的信息,在网络上少得可怜,好像被人清理干净了。我猜测,说不定游戏被投放进了现实,搞不好是红蚁人的新花招。”

红蚁人!

林珂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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