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非但没有生气，还为自己说话，程廿感到心头一暖，脸上的歉色也更浓了。
程举良立时挂下了脸：“嘿，老子说得这么清楚了，不同意就是不同意，说什么都没用。程廿今天我也要带回灵昌。我不怕被你知道，也不是跟你炫耀，我儿子早就有未婚夫了，那人是堂堂赵氏集团的总裁，身家上千亿，手底下几万人给他们家打工。”
唐教授看了程廿一眼，程廿试图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么好的人家啊。”唐教授和颜悦色地回应。
程举良莫名叹了口气：“您要说我们程家嫌贫爱富，是，我承认。程廿还小，他不懂没钱的苦，我们都老了，是过来人了，为儿女找个条件好的，以后日子舒坦，不吃苦，也是人之常情是不是。”
唐老抿了口茶，晃晃脑袋，嗓音有点嘶哑：“赵家是经商的，可我们家世代教书育人也不差，而且只有这一个孙子辈，以后清予父母两家的财产都会给他们，程廿到我们家也不会吃苦。”
“老爷子，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程举良算是铁了要钓大鱼的心，一拍大腿，“我儿子是Omega，在国外白跟了你孙子这么长时间，吃亏的也是我儿子，你凭什么扯着他不让走，老子没让你们赔精神损失费就不错了……嘶，你别掐我，非要我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
程廿气得额角青筋突突地暴跳，去捏程举良的手腕，厉声喝道：“你别说了！”
“你……”程举良转头就对上了儿子激愤不平的视线，刀子似的，一个激灵，心里发怵，但是一想到将来八辈子用不完的荣华富贵，也管不了这么多了，他今天非跟姓唐的老头子一家撕破脸不可，好绝了他儿子“下嫁”的念想。
“你跟我出来！”程廿道。
“反了你了，哪有儿子教训老子的。”程举良抱怨着，可是面对程廿羞愤到通红的脸，心里难免发怯，黏在沙发上的屁股也开始松了，程廿扯着程举良的手，猛地把他拉起来，看了唐教授一眼，湿热的眼眶中填满了羞愧，说：“老师，我会处理的，对不起。”
“别冲动，有话跟你爸好好说啊。”
程廿硬将骂骂咧咧的程举良拉扯到了楼下自己的办公室，摔上门。
“你还当我是你老子吗？想把我气死啊，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听了是不是，赵总对你多好，小时候给你钱上学，工作了给你买房子，好吃好穿养着你，你放着眼前舒舒服服的日子不过，非脑子有坑跑去跟穷小子，这么不识好歹，过几年我怎么放心下去见你妈？”
“你不配提我妈！”程廿转身嘶吼，面部肌肉扭曲颤动，灼灼目光凶狠至极，逼视着眼前不可理喻的父亲。
程举良以为儿子的手就要往他脸上招呼过来了，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捂住脸。
父子之间很少提起程廿的母亲。当初若不是程举良去赌，程廿妈的病情也不会迅速恶化，直接救不回来。程廿每想起她一次，对程举良的痛恨就多一分。可也是他妈临死前，倒在病床上，瘦得皮包骨的手掌攥着他稚嫩的手，请求他原谅他爸，还让他在能力范围内给他养老。如果不是他妈的遗愿，他可能十几年都不会跟程举良说一句话。程举良反倒有脸提起他母亲来逼迫他离开喜欢的人，去讨好赵家。所以程廿出离愤怒了。
程举良的手举了会儿，良久，意料中的巴掌没有挥下来，他抬起头，看到程廿的表情竟然出奇平静，双眸空洞而冰冷，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程廿收拾了一下情绪，脸上平静得不可思议：“是赵煊让你来的？”
程举良有些心虚，转念又想到程廿背着自己这个亲爹私定终身大事，挺直了腰杆子，气又壮了：“是啊。”
程廿一脸嫌色：“他给了你多少钱？”
“十、十万。”一提钱，程举良的气焰自动弱了下去。
程廿点了点头，宛若解脱般道：“好，那我以后不会给你打钱了，你拿着这十万去养老吧。”
“什么？”程举良急了，皱起脸，松垮的皮肉堆满了皱纹。
程廿这半年每个月给他打点钱，逢年过节还多打一两千，加上程举良自己还有养老金，只要不去赌，单身老汉的日子过得还算挺滋润。可一旦程廿不管他了，失去一大笔固定收入，生活质量直线下降，而且搞不好程廿要跟他断绝关系，为了这十万块实在不值。
远方的富贵让人憧憬，可眼前的捉襟见肘更让他崩溃，程举良差点给他跪下了，哀求道：“别啊，爸爸也没办法啊，赵总的手段，你是没尝过，上次他手底下那人差点把我打死，如今已想起来，我还怕得整宿整宿睡不着，他前几天突然亲自找我办事，你说我能拒绝吗？”
程廿瞄了眼他没出息的样子，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道这世上怎么会如此天真愚蠢的人，以为赵煊同意了他就能真的当上赵家正牌媳妇，以为赵煊未来会顺风顺水地继承赵家全部财产，以为赵家人会将他们这对贫贱的父子放在眼里，简直是痴人说梦。更可悲的是，这个人偏偏是自己的父亲。
程廿淡声开口：“我是为你好，只有我们的情分断了，你才是安全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程举良摸不着头脑，
“就这样吧。”程廿阴着脸往他身边走了过去，“以后别来找我了，他是，你也是。 ”
程举良看着他没了魂似的模样，惊悚地说：“小廿，你不能不给我养老钱，我是你爹，你不给我钱是犯法的！”
程廿回头瞟了他一眼。然后拉开门走了出去，程举良追了出来，可程廿突然发足狂奔，身后有恶鬼索命似的，几秒后就消失在了楼梯口，任由他爸在后面呼喊不休。
的确是恶鬼，对他而言，赵煊、他亲爸，无不是来讨债的恶鬼，他怀疑自己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欠下的债，才让这些人三番五次地搅乱他的生活，当着他在乎的人的面，让他颜面尽失，绝望崩溃，无地自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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