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杨明又做梦了。
他又梦见了她。
不是广恩公主李烨的她,而是五岁那年的“她”。
她站在雪地里,颐指气使:“杨明,我要在这里种一棵雪松!”
杨明为难:“这恐怕有些难办。”
她笑语盈盈:“这天下,就没有难办的事!”
然而转瞬间,她就没了踪影。
那棵巨大的雪松被连根拔起,在原地留下硕大的坑。
仿佛杨明的心一样。
有什么东西被种到心头,又被拔走了。
心很疼,很疼。
杨明睁眼的时候,天还未亮,梦境清晰得仿若真实。
他默默地穿好了僧袍,开始做早课。
他先去了那座已经塌了半边的大殿,念诵经书。
等到天光微微亮一点的时候,就要开始去翻种。
等会儿上午,需要前去峭壁采药,来医治肉肉的眼睛;
中午的时候,还要去地窖将藏在里面的白菜搬出来,做了给大伙吃。
下午也不得清闲,寺中的老僧衣服破损,他需要给他们缝补好。
或许只有晚上,才能够一个人学习经文。
寺里的老僧说他过得很苦,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十年,到底多么难熬。
山崩地陷后,三苦寺就此与世隔绝,吃饭,穿衣都只能自给自足。
他只能够扛起重任,开荒,种地,寺中的那些桃花都被铲了,种上了土豆,红薯,用来填肚子。
肉肉因为常年吃这种东西,营养不足,有一次被闪耀的阳光射瞎了双眼。
妙静也是,一年比一年老,还体弱多病,都是他前去悬崖峭壁采集草药,给她们医治。
寺中留下的僧人也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个一个的消失;
年幼的僧人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很难存活,竟没有一个能够长到十六岁;
年纪大的僧人也一样,老死病死不计其数;
杨明成了这里唯一的壮劳力,得负责所有人的生活,他一个人要承担寺里的所有劳动,还要帮隔壁的妙静和肉肉她们。
日子很苦,但抵不上心头的痛。
自从她再次离开三苦寺后,杨明每天都会陷入无穷的思念之中。
一想到自己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一想到她可能永远不会再回三苦寺了。
杨明就觉得自己的心在一点点撕裂,裂开的地方,拉扯出模糊的血肉。
很疼,很疼。
他开始更加勤奋地研习佛法,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够对抗那种无处不在的苦。
佛说:放下;
佛说:色即是空;
佛说:尘世不过一瞬华,尽是虚妄。
佛法已经精通,纯熟,可对她的想念,却没有减少半点。
杨明曾想过,离开三苦寺,前去寻她。
不管她如今是谁,不管她身边有谁,只要自己能够看见她,能够听见她的声音,便足够。
他出去过一次,在大学封禁的山谷悬崖上攀行,最终也没能走出去,反而是带回了那些曾经企图离开的僧人的尸体;
那些尸体都被冰雪冻在各种各样奇怪的地方,杨明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们从悬崖,峭壁,深谷,裂隙中背出来,又将他们安葬。
若只是尸体,也阻挡不了杨明的脚步。但……寺里有老僧,隔壁有妙静,肉肉……
若是自己也走了,他们只能够等死。
他不能离去,她也不会回来。
杨明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偶尔路过那棵雪松时,闭上眼,稍稍停留半分。
雪松下有着淡淡的松木香,天冷的时候还有着雪的气味。
闭上眼,仿佛她还在眼前,仿佛她还是那个五岁的小女孩儿。
这样,自己和她,就还有漫长地相处的时光……
但他不能在此停留太久,他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只能在雪松下,停留片刻。
往日都是下午的时候,杨明才会路过雪松。
今天也是一样。
他做完功课,去采了药,正准备给肉肉将这些草药熬制成药泥时,肉肉欢天喜地地跑了进来,激动地在原地一边拍手一边跳。
“什么事儿这么高兴?”杨明这些年很少笑,甚至连高兴的时候都很少。
肉肉说:“广恩公主来了!”
杨明手中的药杵哐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在原地愣了半秒,然后就发疯一般,朝着肉肉指的方向跑去。
远远地,他看见妙静在和她聊天。
她的样子变了不少,往日的天真已经全部退去,多了成熟了智慧。
但她的皮肤,依旧如记忆中那样光洁,眼眸也如记忆中那样明亮。
杨明只远远瞥了一眼,心就几乎窒息。
他不敢上前,害怕自己失态,想要努力深呼吸,但越是深呼吸,眼眶就越是模糊。
最后,当他看见肉肉扑到她怀里的时候,最终选择默默转身离开。
没有见她时,无时无刻不盼望着能够再见一面。
可现在,她就在不远处,杨明却无法上前半步。
最终,杨明默默转身,回到了房中。
他没有如往日那般前去打理寺中俗物,只是坐在自己的禅房,捧起一卷经文来读。
自己不可能还俗,而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三苦寺。
没有可能的事情,不用多想。
但一卷经书,在他手中持了整整一个时辰,却半个字都没有看懂。
他想:她应该只是在山中迷了路,暂歇片刻,便会离开了。
他又想,这些年,那些年轻力壮的僧人都不曾走出三苦寺,或许她也不能。
或许,她会在这里一直呆下去。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无法遏制下去。
杨明开始琢磨,她会住在哪里?
她以前住的禅房已经坍塌,得重新收拾禅房给她。
他还想,寺里夜间很冷,应该烧了炭火,给她驱寒。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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