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不是别惹老实人,而是别惹老实人最在意的东西。
霍言如是想。
这段关于猫的情节,应该是后面林小渊特地加进去的,就因为刚见面的时候跟他说过的那个杀猫新闻。
所以当时那么气愤,气愤的是那个杀猫的,不是气愤自己教育他呢。
也是,他听得出自己话里的意思那就有鬼了,就算听得出来,他也会装作听不出来,之后继续跟你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后续,这就是他给人的违和感。
单纯的人精。
“拜托你别一直那么看我,”霍言对林小渊的视线表示接不住,皱眉命令他,“转过去。”
“哦。”
林小渊听话,把头转了转,有些别扭,就把头低下,往地上看。
“你赶紧睡个觉,”霍言被他那转头的样子逗笑,给他提意见,“看你黑眼圈都多重了。”
“哦。”
等林小渊躺下睡觉,霍言才安心继续往下看。
说到丁卓见邱容这一个星期的所作所为,也第一次认识到,这里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邱容。
但他不感叹他的疯狂,只是担心他的心情。
自从丁卓下定决心以后,在课堂上、走廊或者其他地方,都是遇见了装不认识,匆匆走过。
他也知道这么做很是矛盾很是别扭,但也抵不过他心里最大的矛盾,就是,想却不能跟他长长久久。
现在,他很想问问他是否安好,心情是不是难受,有没有排解的方法,自己能为他做点什么。
于是一天午休,他犹豫不决,却还是去到了实验室楼下的墙角,见邱容背靠在墙边坐着,抱紧自己的膝盖,头埋在里手肘处,像是在无声哭泣。
丁卓走过去,缓缓坐在他身旁,背靠墙,嘴张了张没说话,手抬了抬没触碰他,只是静静坐在一旁陪着,等时间流逝,等上课铃声响起。
邱容那天得到了那人的道歉,但还是没有想放过他的意思,很想将他头发扯下来,就像他对待其中一只猫那样,扯成半秃的秃子。
但是那人哭着求他放过他,还连连说再也不会伤害任何猫了之类的话,他才收了手,午休的时候,回到埋猫咪的树底下。
忏悔:
对不起,因为自己,你们的命没了。最开始你们只是被欺负,还不至于被杀。但是我的出现,让欺负变成了杀戮。要是当时我没有管这件事,没出手打他,是不是更好一点?所以还是我的错对不对?都说猫有九条命,你们怎么不是?
忏悔够了,留下几个小鱼干儿,回到墙角,抱着自己的腿继续自责:
人怎么就那么复杂,谁欺负你你就就欺负谁,转而欺负别人算什么?当个流浪猫已经够惨的了,为什么还要被欺负?欺负就欺负,什么恨需要下那么重的手?
自责够了,就迷迷糊糊把头埋进自己手肘窝睡了过去。
在梦里,那些猫咪从四处走来,围坐在他周围喵喵叫唤说:要吃小鱼干儿。
他却没有小鱼干。
猫咪又喵喵叫几声说:那一块儿晒太阳吧。
他抬头一望说:今天也没有太阳。
猫咪就说:那我们走了,你保重。
他就在梦里哭了。
之后又看见那些猫咪的尸体躺在灌木丛里,不过视角不是他的视角。
此时他变成了其中一只猫咪,那些猫咪奄奄一息的样子,就触目在他的视线里,又大又清晰。
他身子打了个抖,醒了。
丁卓看见邱容肩膀一耸,知道他睡醒,拿眼关切望他,见他脸上泪痕明显,知道了他受伤的程度,因为他从来没见他哭过。
心里紧了紧。
邱容抬头,揉了揉眼,发现自己眼眶周围有些泪,自行擦泪。
察觉有人坐在自己身旁,抬头去看,确认是谁后,又把目光放在了自己手肘上,用手抠着手肘上的一颗小痣。
丁卓想擦他眼角的余泪没伸手,想安慰他:别难过了,生活里总会有些不如意且可怕的事情发生,我们阻止不了,只能去接受。
但是没有说出口。
邱容想抬眼好好看一眼此时的丁卓是不是因为关心来看自己,却没有抬眼。
想说:我没有关系,你不用担心我。
却也没有说出口。
一个是知道说了也没用,以后他发生什么事自己再不能帮忙解决,再不能陪在左右,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是不确定对方是否出于关心来到这处墙角,还是说只是去实验室路过顺便来坐坐。
不确定的原因,是因为之前他以为丁卓回来高考是跟自己一个想法,就是好好在最后的一年跟以前一样相处,但是他说不是。
之后上课铃声一响,丁卓起身说了句:走吧,该上课了。
邱容起身说了句:嗯。
这件事就到此结束。
猫咪事件到此结束,不代表因为猫咪事件引发的事件结束。
因为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邱容知道了什么叫:冤冤相报何时了。
还有,人的仇恨,可以堆积,可以变宽变广,可以拉伸变形,最后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出来。
那天是星期五傍晚,有人跑到他家米粉店门口找他,说丁卓找他有事。
他先是奇怪,为什么会突然来找自己,为什么会派人来找自己。
就问他:有什么事吗?
那人解释:KTV唱歌喝醉了,嘴里念叨你名字。
邱容又问:你是谁。
因为这人他没见过,不是丁卓的小弟之一。
那人似乎不耐烦:我是谁跟他找你有什么关系?不想去我就回去跟他回个话就是了。
他就没多想,跟他去了那个KTV。
只是在门被关上的那一瞬间,知道自己隐隐顾虑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被他打过的那人站在房间的中央,一副你今天完了的神情,高高扬起下巴审他。
邱容立马开门打算逃跑,却被另一人从后面掐着他的后脖颈,按在了门上。
那一瞬间,他体会到了猫炸毛的反应,浑身哆嗦,被人扯着转身,迎上几双含着恶意的目光。
那些目光不止是要为那人报仇,还有了其它可怕的目的。
这让邱容炸出来的毛,又像是受到了寒冷,缩了回去,将那刺骨的冷,刺进了他的每一个毛孔。
被施暴的过程中,他特地让自己上一秒记住的东西,在下一秒去忘记。
他告诉自己:人得进化,可以控制记忆。
包括现在对身体和意志的伤害。
有什么方式?
白日梦…
人们需要那些梦,用来麻痹自己,让自己的生活没那么无趣,或者直接用来逃避现实。
是啊,现实太残酷了,到处都是恨,到处都有化解不了的仇怨。
对了,墙上的那幅画,进到里面去。
那是罗马,他没去过,他去过。
他给他讲过,还陪着看了《罗马假日》。
这样,让意识进去,他们一起吃着冰淇淋,在许愿池扔银币,在街边闲逛,听老人的手风琴,看广场的鸽子…
……
邱容那天回到家,坐在自己床上呆愣了一个多小时。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来的,好像那些玩乐的声音慢慢不见了,他才能从那里出门,慢慢往家走。
在二楼环顾四周,是自己熟悉的地方,以前可喜欢待着这里,无忧无虑。
他有妈妈、有家、有温暖。
陡然间,罗马假日里的东西像是镜子般被打破了,碎了一地。
他轰地跪倒在地,拳头握得紧,拍打着地板,大口喘气,呼吸。
哈…哈…为什么,为什么呀…
他拿拳头去打地板,打够了,额头紧挨着地板,似乎想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我明明好得很!原来的生活好得很!”
那天邱容家街区停电,除了自己家里没电,窗户外的路灯也没能点亮,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他却能在滴满眼泪的地板上看清了自己。
一副可怜兮兮的落魄样;一副自以为自己能继续往前过好生活的自满样;一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就跟人有冲突的活该样。
那天还发生了一件事,邱容家的粉店着火了。
霍然升起的大火,从一楼烧到了二楼,从店面烧到了住宅,将本来停电以后的街区,照得通红。
那火光直窜云霄,甚至照亮了整个漆黑的夜空。
消防车赶到,灭了大火,发现火并不是从店里着的火,而是从外面,并且四周泼有汽油的痕迹。
那天发生了很多事,邱容不曾记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得到了这些回馈,只是在一片火海里,明白了一件事——生命里,一半一半的最后结局就是…
生于死。
……
霍言把纸张来回翻,正面背面看了一遍,脑子全是问号,去看林小渊,问他:“睡着了?”
“没呢。”
“没睡着就起来。”霍言坐直身体,把那几张纸在他眼前晃了晃,“这就完了?”
“完了呀。”
“最后邱容怎么了?死了?被群了还死了!”霍言把纸一扔,“有你那么写故事的吗?”
“怎么了?觉得邱容太惨了吗?”
“不是太惨,是莫名其妙!”
“那意思是要写成邱容就那么平静的考上大学,过上他想过的生活,然后偶尔想起高中时代他和丁卓的那一段美好时光吗?”
“总比你这个好,退钱退钱!”
“喔…你不喜欢悲剧。”林小渊手肘搁桌上,学猫趴着,“可我没钱了,吃饭都花完了。”
“骗人也不是你这么骗的吧,谁出门在外带那么点钱?你后面几天不吃饭了?”
“是真的。”林小渊把钱包给他看,“我本来吃不了多少东西,所以没带太多钱。”
“兜里呢?”霍言不信他,起身去他旁边,开始在他身上搜罗,“那你到时候怎么回去,走回去吗?”
“哎…哈哈,”林小渊被他搜得有些痒,“没钱不算错误,不能遭受你这种惩罚。”
咯咯笑半天,双手环抱住霍言的脖子,离他咫尺距离。
“还有你呢嘛,你可以捡我回家,或者,给我钱,让我自己回去。”
“敢情你早有预谋。”
霍言收回手,确认他身无分文,暗道:果然上当受骗。
“什么预谋?”
“钓凯子呢你!”
“凯子?”
林小渊偏头不懂。
“知道自己没钱,看我好骗。”
“你也确实好骗,”林小渊拿嘴吻他,“不是喜欢得很吗?”
霍言确实喜欢得很,尤其那被咬破还没好的嘴唇。
手掌将他后脑勺紧紧握住,往自己这边儿用力地推,嘴递过去在他嘴里肆意地尝。
心里想:自己送上来的,不咬白不咬。
好在车厢上铺那两人没能赶上火车,后面的路程,够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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