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朋友

北原县城边缘,一片低矮杂乱的平房区深处,藏着一间小小的出租屋。它夹在两栋同样破旧的砖房之间,像一道被遗忘的缝隙。门是薄薄的木板,漆皮剥落了大半,窗户糊着厚厚的塑料布,被风吹得呼啦作响,顽强地抵御着外面尚未完全退去的寒气。屋里只有巴掌大的地方,一张吱呀作响的铁架床几乎占去了一半空间,一张掉漆的旧木桌,一把瘸了腿用砖头垫着的椅子,角落里堆着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这就是全部家当。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劣质煤烟味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属于底层的清冷。

这就是顾梅用她这些年东拼西凑、藏在墙缝鞋底的所有积蓄租下的地方。一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壳。

林雪蜷缩在铁架床的里侧,身上裹着顾梅那件最厚的旧棉袄,还是冷得牙齿微微打颤。屋里唯一的暖源是那个小小的蜂窝煤炉子,炉口上方放着一个边缘坑坑洼洼的旧铝锅,里面煮着水,咕嘟咕嘟冒着微弱的热气。昏黄的灯泡悬在头顶,光线吝啬地洒下来,勉强照亮顾梅在桌边忙碌的背影。

顾梅正低着头,极其笨拙又极其专注地和一块面团较劲。面粉沾满了她的手指、袖口,甚至蹭了一点在她光洁的额角。她用力地揉搓着,擀面杖在她手里显得格外沉重和不听使唤,擀出来的面皮厚薄不均,边缘歪歪扭扭。

桌上摊着一小块洗得发白的旧布,上面放着一点少得可怜的肉馅——那是顾梅今天刚找到工作(在一家油腻腻的小饭馆后厨打杂)预支的几天工钱咬牙买的。旁边还有一小堆切得碎碎的白菜帮子。

今天是除夕。

窗外偶尔传来零星的、遥远的鞭炮声,提醒着这个本该是团圆和喜庆的日子。而她们的小屋里,只有铝锅单调的咕嘟声,擀面杖敲打桌面的笃笃声,和一种沉甸甸的、几乎令人窒息的安静。

林雪的目光落在顾梅的背影上。那背影瘦削,肩膀却挺得笔直,仿佛能扛起所有的寒冷和重量。就是这个背影,在她被爹像拖牲口一样拖向深渊时,像一堵墙一样挡在了前面;就是这个背影,在教室撕碎了所有的课本,斩断了自己的路,只为给她留一条生路;就是这个背影,在冰天雪地里找到这间破屋,把她藏了进来。

一种滚烫的、混杂着感激、愧疚、心疼和某种无法言喻的悸动的东西,在她胸腔里疯狂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视线又开始模糊,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冰冷的、带着霉味的被面上。

“顾梅……”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抑制不住的颤抖,细弱得像一缕随时会断的游丝。

顾梅擀面的动作顿了一下,没回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林雪吸了吸鼻子,她用手背胡乱地抹着脸,哽咽着问:“我们……我们这样……算、算什么?”

问出来了。这个从住进这个破屋第一晚起就在她心底盘旋、发酵的问题,终于冲破了所有胆怯和羞耻,**裸地抛了出来。不是朋友,朋友不会为你挡拳头撕课本;不是亲人,她们之间没有血缘的纽带。那是什么?这种相依为命,这种孤注一掷的托付和牺牲,这种让她心口发烫又酸涩难言的感觉……算什么?

顾梅的背影彻底僵住了。擀面杖停在了那张厚薄不均的面皮上。昏暗的灯光下,林雪能看到她绷紧的肩线,和低垂的脖颈后露出的那一段脆弱的、苍白的皮肤。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炉子上铝锅里的水还在不知疲倦地咕嘟着,蒸汽氤氲开来,模糊了顾梅的背影。

过了很久,久到林雪以为她不会回答,或者会像往常一样用一个“嗯”或者“别废话”搪塞过去时,顾梅才极其缓慢地、重新动了起来。

她没有回头。

她只是低下头,更用力地用那根不听话的擀面杖碾压着那块可怜的面皮,把它擀得更薄一些,边缘努力地扯圆一点。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仿佛要把所有的力气和心思都揉进这小小的面团里。

然后,林雪听到了她的声音。隔着水汽的氤氲,隔着炉火的微光,那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磨过粗糙的木面,清晰地砸在寂静的空气里,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不容置疑的界定,也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某种更深的、被刻意封存的东西:

“朋友。”

快写完了其实。我会继续努力的![哈哈大笑][害羞][星星眼][亲亲][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朋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

春水摇摇晃

狩心游戏

如何阻止男主发疯[歌剧魅影]

如何饲养恶毒炮灰

朕真的不会开机甲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岁寒
连载中吐信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