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我病了很久。”言小姐拨着腕间的珍珠手串,“一直到成婚前几日,才勉强恢复如常。”

言潇自幼生长在顶级的堆金积玉地、温柔富贵乡中,又有着极盛的音乐天赋,仿佛生来便得天钟爱,从未吃过半点苦头,受过半分委屈。

正因如此,她的心性还很柔弱天真,兼之心思天然敏感,强撑着接下婚旨后,便病倒了。

孤身至此的惶恐不安、失去亲眷的难过痛苦,以及来到这里后遭遇的种种危险委屈、风餐露宿所受的苦楚,终于在接到婚旨之后尽数爆发出来。

十八岁的言潇根本不能想象,原来她的婚姻竟然能这样轻描淡写的决定,就像一只漂亮的花瓶,随手就可赏给旁人。

她名义上还是太子的救命恩人,从前住在东宫里。接下婚旨后为了避嫌,由皇后出面做主,将言潇安置在皇城近处的一座园林中,从此那座园林便算是她的私产,未来与静王大婚时,将要从这里出嫁。

皇后显然不能接受自己的独生爱子居然要娶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对言潇更是不喜,虽然碍于圣旨不能反对,在听闻言潇病倒后却也没有派人来探看过,简直是恨不得她病死,好让婚约作废。

言潇病中昏沉,只记得太子身边的李内侍数次前来,带了太医。

静王亦多次亲自登门前来探望,同样带了太医,但言潇本能排斥这个从未见过面的未婚夫,若不是因为他贸然求娶,言潇的婚事本不会这样仓促定下。

言潇一次也没有见静王。

她厌恶静王。

直到大婚那日,障面的纱扇移开时,言潇才第一次看清了静王的脸。

他和太子足有五分相似,气质却截然不同。

太子永远是端雅的、从容的,哪怕是二人在荒野中时,只要他还清醒着,便永远有一种行云流水般的从容写意,仿佛不管是多么危险的境地,都能运筹帷幄有若等闲。

静王有一张柔雅而冶丽的面容,笑起来柔软天真,有种与身份全然不符的稚气,极易令人生出亲切和好感来。

令言潇看见他,便想起故人来。

新婚那夜,本该是洞房花烛的时刻,静王兴冲冲命人搬来一张琴,赠给了言潇。

“我见到你那日,你正坐在东宫清音阁的花树下抚琴,我情不自禁地想走过去,却被宫人拦住,你闻声抬头看来,我便想起《神女赋》中写神女的仪容,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皎若明月舒其光,大概也不过如此了。”

静王弯下身来,与坐在床畔的言潇平视,他的声音柔软而清润,像是清澈的溪水潺潺淌过溪石:“那时你还带着笑意,可是我听着你的琴声,不知怎么的,忽然很是难过,只觉得愁绪无限,想要落泪。”

言潇缓缓抬起头来。

她并不记得曾经见过静王,但静王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实实在在触动了言潇。

言潇只在清音阁前抚过一次琴。

东宫从来都以上宾之礼待她,锦衣玉食自然不在话下,但饶是侍奉再精心,言潇也依然时时刻刻都很想回家。

她想回家,想爸爸妈妈。实在想的受不了了,才要来一张琴,选了个东宫风景最好的地方,聊以排遣心绪。

而后太子妃便私下派人来提点,说清音阁是东宫外府所在,在那里弹琴容易撞见外臣,恐怕有些不妥。

从此言潇再也没有出门弹过琴。

静王仔细端详言潇的神情,柔声小心地问道:“你要不要看看这张大圣遗音?我寻了很久,才寻到这张传世名琴,想来只有它,才堪与你相配。”

大圣遗音的确是传世的至宝,却只在言潇手中存留了三年。

三年后,皇帝重病之时,静王忽然身死,皇后闻讯呕血,重病不起,召静王妃入宫陪伴侍奉。

言潇与皇后做了三年婆媳,从来不睦。皇后看不上言潇,言潇也不喜欢皇后。

皇后对她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尽管言潇听不出她话中的机锋,但态度总是能感受到的。

为了调和母亲与妻子之间的矛盾,静王提出了天才设想——既然二人不睦,那除非必要,就不要见面了。

不见面自然就没有矛盾。

皇后差点被儿子气死,却也无计可施。

而今静王已死,言潇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入宫。

她料想到皇后必然厌恶她,却没料到皇后居然恨得要杀了她。

那时静王之死被定为意外,太子向来做事全无痕迹,更不会给皇后留下罪证。但静王与太子相争多年,皇后心中自有猜测。

她误打误撞猜中了真相,唯一没有猜到的便是下手的人当真不是言潇。

彼时爱子已死,多年筹谋一朝尽丧,皇后重病,自知大限将至,命人反锁偏殿,将言潇押住,斫琴为柴,断弦为刃,想要用这张静王为言潇苦寻来的名琴缢杀言潇,焚烧宫室,送她下去向静王谢罪。

千钧一发之际,是受命监国的太子,假称皇帝口谕,命人破开皇后宫门,将言潇抢了出来。

那时琴弦已经勒在了言潇颈间。

言潇的叙述和视角有很大局限,甚至可能有错,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所有行为本质上都是利益驱动,只是会披上一层温和的外衣,感情是排在很后面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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