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的寂静比空调冷气更刺骨。
林霜习惯性地低垂着头，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这副姿态成功让陈上江误以为她在反省。透过发丝的缝隙，她看见谢至声站得笔直如松，目光穿过玻璃窗，追逐着天边一朵漫游的云。阳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让他看起来像一尊希腊雕塑。
"谁先解释？"应彩园见两人有些走神，指节敲击桌面，声音像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沉默在蔓延，秒针走过表盘的声响被无限放大。
谢至声刚启唇，林霜便抢先道："老师，纸条是我写的，与谢至声无关。"她声音清亮，像突然打破寂静的风铃。藏在背后的手指悄悄绞紧了衣角——她心里盘算着待会儿的请求，决不能让对方因此事受委屈。
谢至声侧目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这是在替他挡刀？
阳光透过百叶窗斜切进来，亲吻着她瓷白的脸颊，为她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她嘴角挂着笑，双颊泛起桃花般的红晕，整个人像春日里跃动的小鹿，与办公室压抑的氛围格格不入。
面对两个优等生，应彩园终究没说什么重话，只是责令各写一千字检讨。临走时，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那张被反复折叠的纸条，上面的问号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
走廊上，谢至声步履如风，白衬衫下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背影疏离得像隔着一整个银河系。
林霜小跑追上，运动鞋在瓷砖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同桌，"她声音里带着刻意的讨好，像在哄一只警惕的野猫，"看在我替你挡刀的份上，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嗯？"他的脚步微妙地放缓。
原来所谓的"挡刀"并非无条件。
"我家巷口有只流浪猫，"林霜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的，"但爷爷对猫毛过敏得厉害。你能不能......收留它？就当你日行一善？"
收养？这个词像一根刺扎进他心里。他自己尚且活得像个流浪者，哪有余力承担另一个生命？这对谁都不公平。
"谢神！游泳馆集合！"远处传来队友何益的呼喊，回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层层叠叠。
谢至声保持着缄默，仿佛突然丧失了听觉功能。他加快脚步，转眼间就消失在走廊拐角，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松木香。
"......？"林霜呆立原地，无语凝噎。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突然觉得刚才的行为可笑至极。
也罢，把猫交给这种冰山，怕是会冻成冰雕！
-
游泳馆内，新换的池水泛着粼粼波光，消毒水的气味与潮湿的空气缠绵不休。顶棚的照明灯在水面投下破碎的光斑，随着水波摇曳不定。
李教练站在池边，队员们如众星拱月般围成一圈。"谢神来了！"人群自动给他让出一个位置来，窃窃私语像水波般扩散开来。
谢至声微微颔首，水珠顺着他尚未完全干透的发梢滴落，在地砖上留下深色的圆点。
"人齐了。"李教练环视众人，目光如鹰般锐利，"重申一遍，下个月的青少年游泳锦标赛，我们必须拿下团体冠军。"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奇杨中学今年异军突起，但云海四中的荣耀不容挑衅！"
"教练！"有队员举手，"他们很强吗？"
这个问题让李教练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云海四中拥有谢至声这张王牌，在自由泳项目上向来所向披靡。但今年传来的训练录像显示，奇杨中学那个新人的蝶泳简直像装了马达。
谢至声靠在更衣柜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金属柜门。他从未听说过这支队伍，但教练反常的重视引起了他的兴趣。
何益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他们年初招了个归国华侨，在加拿大青少年联赛拿过奖。那家伙一来就带着队伍横扫各大赛事，100米蝶泳比省纪录只差1.6秒......"
谢至声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人谢至声应该见过。
......
夏日的白驹过隙。
因教育局领导突击视察，走读生破例提前至五点放学。校园很快空了大半，只剩下住宿生们如留守士兵般独守空校。林小雨靠在教室窗边，眼巴巴看着欢快离校的人群，活像被主人留在宠物店的金毛犬。
而林霜因要照顾老爷子，幸运地成为早退一员。她小跑着冲上公交车，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玻璃窗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公交车刚靠站，包里的手机就震动起来。林霜掏手机的动作太急，差点把书包倒扣过来。
【谁是我的新郎】：[哭哭表情]为什么住宿生要留下当人形背景板啊！
【谁是我的新郎】：这领导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今天！
【谁是我的新郎】：你帮我看看后街那家奶茶店出新口味没？
林霜噗嗤一笑，回了个"憋住别笑"的表情包。
抬头瞬间，她猝不及防地撞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谢至声蹲在巷口的梧桐树下，修长的手指捏着鱼干，小心翼翼地喂食那只流浪猫。夕阳为他镀上一层柔光，冷峻的侧脸罕见地流露出温柔。风吹动他的衣摆和猫毛，画面静谧得不像现实。
林霜鬼使神差地走近，运动鞋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是...你的猫？"她轻声问，生怕惊扰这幕场景。
谢至声回头，碎发在额前投下细碎的阴影。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随即恢复平静："路过而已。"声音比平时低沉，"昨天有人喂了过期罐头，它今天一直不舒服。"
说着，他指腹轻轻抚过猫咪颤抖的脊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品。流浪猫虚弱地"喵"了一声，蹭了蹭他的掌心。
林霜注意到他脚边放着宠物医院的袋子，里面露出半截药盒。
林霜顿时反而有些隔墙有耳的感觉，毕竟自己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其实..."林霜蹲下身，与谢至声平视，"如果你不方便收养，我们可以一起照顾它。我负责买猫粮，你负责..."她突然卡壳，因为谢至声抬眼看她的目光太过直接。
"负责什么？"谢至声本不好奇这个幼稚问题的回答，但如果是从林霜嘴里说出去的，那还真有些好奇。
"负责...当它的专属医生？"林霜歪着头笑了，夕阳把她的笑容染成蜜糖色。
谢至声没有立即回答。他低头看着蹭他手心的猫咪，又看了看林霜期待的眼神。远处云朵烧得正旺，谢至声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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