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积水巷施府以盐为业，行盐于东南各地，施老太爷早亡，老太夫人曾经是宫里服侍过皇后的侍女出身，因侍奉勤恳皇后恩典她出宫结了这门亲事，攒下这份家业，凉州城繁华，地价贵到大部分没有家底的官员都需要在外头赁房子住，施府却占了大半条街。
施府这样的人家哪有不眼红的，不过但凡这样的大商贾背后肯定有靠山，施府每年进献东宫太子府的就占大头，皇后就生了这么一个，皇帝有七个皇子，多是其他妃嫔生的，这太子的宝座也没那么安稳，疏通打点的钱不知凡几，说白了施府就是太子党的白手套，风险与机遇并存。
施府大房大老爷因病死了，只留下一子一女，长子今年十三，长女十二岁，都已经到议亲的年纪，老太夫人嫌大儿媳秦氏是个拎不清的，两个孩子自己都带在身边亲自教养。
老太夫人年纪大了，手里的权早放了，现府里二房当家，二老爷施裕昌膝下两个孩子，长子十岁，小儿子今年九岁，二儿媳高氏眼下肚子里还有一个，预计明年三月临盆。
三房三老爷施裕文是老太夫人老年得子，爱得跟个什么似的，结亲的宣氏正是皇后的娘家宣府的旁枝一脉，历来世人都相信姻亲关系就是最牢固的联盟，宣氏因之前落胎身体一直不好，一直未有身孕。
除此之外老太夫人还有一女儿施霓琼，已经嫁到祁阳江府，嫁的是一个读书的清贵人家。
冬日里树上的黄叶子落得只剩枯丫，初雪将下不下，外面放桶水夜间都能冻成冰块，晚间积水巷施府下人院里传来一声小孩尖声哭嚷，梁娘子听到声音连忙从土炕上一蹦起身下来踏着鞋，自家小子梁子恒跑过来被那哭闹声吓得直往他身后躲，她心肝似得搂在怀里，安慰道：“不怕，不怕。”
屋外边听得尖叫声更大，像个哨儿一样，刺耳的难听，梁娘子一手拉着孩子，一手勾着鞋跟把鞋穿好。
住一个院子的齐婆子端着碗站在院门口就着热闹下饭，见她努努嘴道：“乌瘸子家的。”
“二姐儿，出来带着你弟弟。”梁娘子唤着，她家二姐儿正在刷锅，听她娘叫忙把冻得萝卜一样湿漉漉的手往衣服上一擦跑过来。
梁娘子将孩子往女儿怀里一塞，往隔壁院去了，齐婆子见她气势凶凶杀过去，将手里的空碗往门槛上一放，油嘴一抹，屁颠颠跟着瞧热闹去了，谁不知道乌瘸子家的大闺女是个烈性子，梁娘子也泼，平日里一言不合就能上去撕人家的嘴，这两人闹起来可有好戏。
进了乌瘸子的屋里头，围着好些人，芹姐儿骑在她弟弟豆豆身上，手里一条小孩手腕粗的旧马鞭，抽得豆豆嗷嗷叫。
旁边人劝：“豆哥儿那么小的娃娃，经得住你的手，别打坏咯。”
“算啦，算啦，看着你死去的娘的份上吧。”热心人上去拉，差点被一拐子撞脸上。
梁娘子叉腰站在门口指着芹姐儿骂：“号丧呢！大晚上吓不吓人。这院里又不住你一家，你外头赁个屋去，就是把人打死了也没人管。”
“你个老鸡婆，我打自家弟弟，你管什么闲事？”芹姐儿最厌她，当初就是这老鸡婆说自己命硬，出生亲奶奶就去了，又克死了亲娘，到处串闲话。当即也顾不得揍弟弟了立即还嘴道：“我打他为着他好，比不得有些人偷偷摸摸卖儿卖女的，呸。”
她手里劲一松豆豆吸着两条鼻涕从门口钻了出去，泥鳅一样。他穿着一件褐色粗布袄，像是从灰里裹出来一样脏兮兮的。
芹姐儿这话一出，围观的人自然知道骂的是谁。
梁娘子刚要扑上去撕她的嘴，芹姐儿嘴快质问：“去年你卖你家大姐儿的铜子都使完了吗？”
只这一句就戳了梁娘子的肺，一把上前扯了芹姐儿的发髻，嘴里尖声叫嚷：“谁卖女儿了？我大姐儿是嫁人了！嫁人了！我说那么多烂舌头的胡说，原来就是你这克门星在背后宣扬。”
芹姐儿也不肯吃亏，被扯着发髻扬不起头暗下里用手肘狠狠给了梁娘子几拐子，她自己知道身型小，把劲都使在暗处，几下撞得梁娘子倒抽了几口凉气。
这下人院里三十几户也不全是江家的家生子，有几房娘子们的陪嫁也有外头聘来的，梁娘子就是外头聘来的，她是江老太太院里的梳头娘子，生了三个丫头，才得了一个儿子，把这个儿子疼得眼珠子一样，去年有人牙子来府里，她私下偷偷把大女儿卖了，对外说是把大女儿许了人，可这大院里多少双眼睛，买的牙子又是这家的熟路，这话就传出来了。
这事到底不光彩，她最忌讳别人提这个，和芹姐儿好一顿撕扯，还是旁人把两人掰扯开。
“啧啧，这也奇了，乌家两口子都是半天憋不出一个屁的性子，怎么生的女儿这般要强。”院里瞧热闹的人都缩进了屋里。
天慢慢冷了，掀开的门帘将屋里的热气都带跑了，芹姐儿放下门帘子，从床铺下掏出一块压在棕垫下的老式铜镜，扒开头发，细瞧生疼的头皮，这老鸡婆的手劲太大了。
一个十五六岁长得秀美的小丫头偷偷掀开门帘进来，是和她一个院的凤霞，凤霞是南边卖来江府的，在府里也没个依靠，认了个干娘胡婆子，胡婆子也不疼她，只骗她的银钱，她性格又软，大厨房脏活累活都是她的，只有同在大厨房的芹姐儿没欺负她，处久了，渐渐对芹姐儿热络起来。
“呀，都红了一片。”凤霞凑过来细观察头上的伤，又掀起她的袖子看，小声嘀咕：“那么大一块青。”
“老鸡婆。”芹姐儿骂道。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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