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周,我就已经把寒假作业全写完了,本来可以开开心心开学,却总有意外的事让人心情大跌。
下巴处的痘印经过了一个寒假好不容易才消淡,临近开学,额头和脸颊上又分别长了一颗。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照镜子,看看痘痘消了没。到后面,我都恐惧照镜子了,因为害怕睁眼看到自己的痘痘脸,难看的痘痘脸。
开学第一天,妈妈送我去上学,随便带我去药店,买了些药膏。
离学校越来越近,我心里越来越紧张,不知道等下该怎样和大家面对面说话。
“班主任好。”
“老师好。”
我和妈妈几乎同时问候。
班主任边说“诶,好”,边定定看了我两秒,然后扭头和我妈妈说:“你是裴亚妈妈吧。来,交学费先在这里签字。”
“你们裴亚啊,真是让我省心不少,很自觉……”班主任夸奖起来。
我本来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听到这,慢慢别开视线,心里有点开心。
“过年在家伙食不错啊,裴亚圆润了不少……”班主任话锋一转。
听到这,我心里一下子抑郁了,默默移开了几步,仿佛这样,他们谈论的对象就不是我。
回到班里,看到不少人拿着两份一样的作业在奋笔疾书。
“Hi,同桌。”我和刘梓晗打招呼。
“小亚,I miss you so much——”她拉过我胳膊,脸蛋往我肩上蹭。
继而抬头,嘟着小嘴哀怨道:“呜呜,小亚,我也长痘了。”
一下子又勾起了我的伤心事。
我看来看去,只找到她隐藏在眉毛那的唯一一颗痘痘。
人家的痘痘真懂事,知道藏起来,我更为自己难过。
李雯和陈菲进来和我打招呼时,我也感觉得到她们的眼神在我脸上停留。
刚刚开学,我就不太想和别人对视了,就在我心情越来越灰的时候,安奕抱着书包匆匆进来,屁股都没坐下,面对我就大喊救命:“课代表,救命,政史地都没写。”
我没抬头看他,点了点头,就去给他找试卷。
“那。”我看着他的桌面,把试卷递了过去。
他一连串说着谢谢,我“嗯”了一声回应,还是不想去看他。
我心里又很懊恼,觉得自己刚刚太扭捏作态,太冷淡太没有礼貌。
我怕安奕误会我不想理他,于是拉开笑容问他:“安奕,你要接水吗?”
他扭头看我,只是看我眼睛,笑说:“好,谢谢。”
刚刚躲避的眼神接触,此刻并没让人感到不自在。
和妈妈说,上次她做的核桃酥老师同学都说好吃,于是她又准备了一些让我拿来。
先分了其他人,再连盒带剩下的给安奕,这样会比较体面好看。
不想,正要送出去,语文老师上来问我,作业收齐了没有。
“收齐了。”
我对她说,看着老师眼神里慢慢流露出关切。
“裴亚,是不是最近热气的东西吃多啦?”
我笑着摇摇头,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知道手上的核桃酥要怎样面向安奕再送出去。
第二节课结束,我们下去开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总结大会。
不记得什么时候,我想过,下次集会也坐的离安奕近些,听听他和别人有趣的打闹。
来到篮球场,我特地留意,躲躲闪闪,坐在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领导话很多,耽误了午饭时间。
我努力埋头吃,还没吃到一半,还没填饱肚子,周围熟悉的身影几乎全没了。
匆匆上到教室不久,未闻其人,先闻其叮叮当当的钥匙声。
“一进来,除了黄真是在认真学习之外,没有一个是进入学习状态的。”
不用抬头就能想象得到班主任面黑如碳。
我默默放下手上正整理着的草稿纸,拿起了笔。
“刚刚散会的时候,碰到叶青露(年级第一)。人家饭都不吃就上教室了。”他停了停又继续,“虽然不赞同不吃饭,但是精神可嘉。”
不知死活的几个同学发出嘘声。
“我说,有些人要是有人家一半勤,今早上去领奖的就是你了。”
阴阳怪气,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我以为他骂完了,结果还来:“我一进来,个个眼巴巴看。人家黄真连天塌下来都不抬头,你们连只苍蝇飞过都要看一眼。人家考得过你有没有理由?嗯?看看人家怎么学的你们又是怎么学的。”
这学期开始有电脑课了。
送完语文作业后,上到机房,大家已经安安静静坐好。不熟悉的电脑老师正好背对着我,弯腰在讲台下弄着什么。我赶紧悄摸摸就近坐下。
“还有同学没拿到书吗?”老师问。
我举起手,没来得及出声。
“诶,这呢这呢。”安奕的头出现在对面电脑上方,他笑眯眯的。
我心头一暖,小声说了谢谢。
看着一年多前才稍稍了解的电脑桌面,陈旧的心慌与不安来袭。
我仔细听着尚还知道的电脑知识,忐忑地等待着下一个知识点,生怕自己的知识储备一下见底。
谢天谢地,一节课下来,老师讲的基本都在六年级学过。下课时松了一口气,仿若平安逃过一劫。
关了电脑,大家纷纷动身出去。
黄真还在位置上,紧抿着嘴,滴滴滴点着鼠标,又去按电源键。
看着她,我心里揪了一下,走过了又回头。
“黄真。”我叫她。
“裴亚。”她轻轻抓住我的手,眼中一丝惊喜闪过。
我弯腰靠近她。
她小声问,还试图按着电源键:“怎么关机呀。”
“嗯,你点这里。”我给她指左下角,“那个圈圈,电源。”
“哦哦,在这里。”她紧抿的嘴角笑开,却笑得僵僵的,不自然,很让人难过。
六年级第一堂电脑课,老师让我们自由操作。
大家一下子欢乐了,我却无所适从。
此前,我都没用过电脑,根本不知道电脑有什么好玩的。
我随便动了动鼠标,发现屏幕上的画面会换。
于是,我把那组普罗斯旺的薰衣草风景图,看了一遍又一遍,显示自己正有事在做。
追剧看电影,斗地主,打游戏,□□聊天,他们玩得越起劲,我越发不自在。
最后找了本杂志看,装作自己对面前的机器毫无兴趣,而内心的失落,焦灼与无力,却让我读不进去一个字。
感恩的是,我当时有自己的好朋友。
有她在我很安心。
课上,她跟着老师的节奏,而我跟着她的节奏,有了她的提醒,我才能慢半拍追上。
课后,那些大工程的操作题,她常常从头教起。有时我独立做,做到一半出了错进行不下去,她也找不出原因,还是从头给我演示一遍。
红红的痘消下去,成了暗暗的印,映照着人的心情。
班主任时间观念十级强。
体育课课前,他按按手掌,示意一群雀跃的孩子坐下:“这节课编座位。”
啧声一片,多人不服,乖乖换座。
我收好小镜子,倒是觉得无所谓,还能少跑两圈步。
“小亚,”刘梓晗抱住我手臂,“我还想和你坐。”
“好呀,不过我们换个位置好不好,这样对视力好。”
于是我们从第二组第二桌换到了第三组中间,离讲台不远不近,刚刚好,刚好能看到门口的风景。
“救我,阿豪。”
安奕的书又倒了,我在想,他还记不记得他上学期说过的话。
“班长,这里有没有人坐?”梁子瑜指了指我右边的位置。
我预感不详,心里着急。
“没有。”陈菲说。
有点失落。
“哦,不对,安奕坐那。”
非常开心,留了个水瓶,走最后一趟。
“安奕,有东西要拿吗?”我问。
“有有有,谢谢课代表。”
很高兴,他那么自然,把书包递给我。
“安奕,能和你换个座不?”梁子瑜竟然锲而不舍。
“我不换,课代表坐哪我坐哪。”安奕竟然脱口而出。
我心头一颤,抬眼四望,好在于凌乱嘈杂的教室中,这句话传播于他们之间,又被我听到,没引起再多人的注意。
大课间,数学老师上来发午测小卷。
此刻,老师正站在讲台一侧。
发剩的几张小卷,他单独放在讲桌。
“安奕,站住。”
倒霉,正好逮着。
安奕背脊一挺,不知所以地回头。
老师微微笑,暗藏玄机的样子,指着桌上的小卷。
安奕翻翻,捏起一张。
“有问题没有?”
“没……吧。”
“名字。”
“啊……哦哦……嗯,改好了。”
反应迅速,态度良好,改正及时。
数学老师笑眯眯看着他笑嘻嘻回了座。
吓我一跳,喝口水压压惊。
数学老师说过,午测上的名字要写在右边,左边是夹夹子的。
“当语文课代表就是好,又有豆浆喝。”
安奕拧开水杯又不喝,先发表羡慕感言。
“不是,这是凉茶。”
他不信,叫我给他看。
要是有语文早读,语文老师会给我带一杯她自己打的豆浆,最近因为我痘痘疯长,豆浆便成了凉茶。
“你是不是要参加书法比赛啊?”
他放下杯子,水又没喝成:“你又知道?”
我头一歪:“嗯——”然后对他说,“加油。”
“嗯!”他重重点头,“好!”
“喂,前面大大只那个,这答案是啥?”
后桌男生敲敲我桌子,他语气并无恶意,甚至能感觉到他是笑着。
不想理他,又还是告诉他答案,1.414。
如果在他的话之后,我一定不会问安奕,不会和安奕说加油。
这人太影响心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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