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她仍是喃喃道。
这让李鸣皱起了眉头,却不再追问,而是等她亲自说清楚。
“当年那场火那么大,我让她走的时候她都十分犹豫。”她忽然抬眸看向坐着的李鸣,“明明是我看着姑娘离开王府的,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有她的下落,连我都怀疑她没有活下来……”
“火那么大,她定是以为我为了救她早就死了!”
豆大的泪珠滑过她的脸颊,连睫毛都湿润着,她的声音也有些发颤,“可我也还活着,怎能……”
怎能让她如此内疚一辈子。
天晴做不到。
李鸣站起身来,他比她高出一大截,垂眸盯着她的脑袋,再一次提醒:“你知道我们要做什么,此事成与不成都有可能掉脑袋。”
“不知者无罪,让你家姑娘好好过日子吧。”
他又一次轻叹,只是这一次天晴也察觉到了。
徐心如今这般,一旦她们二人相认,便不难猜出他们究竟要做些什么。
险,太险了。
“你就这么笃定姑娘一定会加入我们?”天晴止住了泪水,心里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让徐心知道自己没有死。
“你……”李鸣显然也被她这句话弄得愣了神。
“大人,我家姑娘当初虽然看着软弱了些,那也是身在陆府受恶人摆布,若不听从怕早就没命了。她从来不争不抢,是因为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我们这些下人,但姑娘她绝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
“我们一心想着为她好,不愿让她牵连其中,可从不问她一句愿不愿。”
“当初与您成亲之时,也无人问过她愿不愿。”
说到这里,天晴又忍不住红了眼眶,声音带上了哭腔。
“……”李鸣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心里忍不住也泛起一丝酸来。
好生奇怪。
徐心的这些过往他自认是很清楚的,可如今被人这般说了出来,莫名添了些酸楚。
但他又莫名坚信,如今的陆乔心不需要旁人的怜悯。
他最后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挥手让天晴出去。
只手遮天,曾经的他认为自己可以做到。无论是自身的能力还是顶替而来来的身份与权力,都足以做到。
他得知陆乔心没有死的那一刻,是庆幸,庆幸当年那个无辜又无奈与自己成亲的人没有被那浑水淹没。
由此又想起当年上官烈逼宫之时,皇宫满是鲜血,处处都是大火蔓延。
死了太多人,太多无辜的人。
天晴前脚刚出门,天裕后脚就捧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他这会也识相,不多说也不多问。
李鸣听见动静后也回过神来,无甚表情,伸手接过了天裕递过来的热毛巾,给自己擦了擦脸。
“大人,徐少东家让人给我捎了药,我给你换吧。”
天裕把药罐子掏了出来,拿起一根干净的小木棍,一切都准备好了,见自家大人还没有动静,又抬头去看他,“大人?”
站着的人这会又顿了顿身子,又坐回床上,把腿也抬置床边,亲自撩开了遮挡的布料。
天裕这才蹲下身子给他涂了药。
期间李鸣瞧见了他身后顺手放在一旁的伞,有些疑惑,“你身后的伞哪来的?”
他记得今日没有下雨也没有落雪。
闻言天裕也扭头去看,随后反应过来又回头,“那伞是徐府还回来的,就咱们上次在兔山上的那一把,没曾想她们还记得。”
说着他还笑嘻嘻的。
“你笑什么?”李鸣忽然横了他一眼,语气冷冰冰的,像要吃人,“很高兴?”
这一下子天裕愣住了。
手上还拿着那个药罐子,里面的膏体气味不算难闻,甚至还挺好闻,是淡淡的草药味。
他把药罐子放好后,一脸无辜地盯着李鸣看,“之前……不是大人你问我伞哪去了吗?”
“问问,没让你拿回来。”李鸣那双眼睛就像着了点火,不大,但能让人察觉到些许怒意。
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撒起火来。
“这也…不是我拿回来的…”天裕听着还想再挣扎一下,“这是人家送回来的……”
察觉到眼前人的目光后,他连忙闭上了嘴,起身把药罐子收好,拿起那盆用过的热水便出了房门。
整间屋子都透着一股寒意,半空中还残留着方才热水冒上来的一丁点热气,但很快也消散了。
李鸣忍着腿上的不适再次站起身来,走到窗子旁,垂眸往外看。
站到了天黑也没有挪动分毫。
晚膳早已备好,只是天裕被训斥了两句,不敢妄自上去打扰,而天晴则是像赌气一般,说什么也不愿上去敲门。
天裕还想着让客栈里的小厮把自己准备好的食盒送上去,哪知他们一个个的不是因着李鸣的身份就是因着上回的事情都没胆子上楼去。
连贴身手下都不敢上去,他们哪里敢。
天裕叹着气低头看向自己手中的食盒,这还是他特意让人在井香酒楼里买回来的,还顺带捎了一壶小酒,只因为李鸣吃不惯这客栈里的酒菜。
净爱吃点精致的点心。
“你说大人他今日到底怎么了?”他看向一旁的天晴,眉上的那条疤痕被他挤得不成样子,一下又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哎,是不是你惹他生气了?”
“我进去之前正好是你在里面,你出来的时候眼睛还红了。”
说到这里,天裕脑子一转,像是又想到了什么,问她:“不对。”
他突如其来的否定,让天晴也忍不住皱眉扭头去看他。
那模样,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你眼睛怎么红了?他训了你?”他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又道:“不可能啊,你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可他一向是不怎么管你的……”
天晴看着他那独自思索的模样,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半响,她开口:“听闻过几日这街上有灯会。”
她说话的语气很淡然,像是与自己毫无干系,可偏偏这话又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原本还在想要如何把食盒送上去的天裕一下又顿住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天晴,随即一笑,像是豁然开朗,“你是说,晚几日再回去,让他好好在这玩一玩?”
无药可救,天晴想。
她一言不发,直接将天裕手上的食盒拿了过来,仍然冷着脸,可脚下却要往那楼上去。
才踏上一步,头顶就有小厮喊道:“李大人让你们将晚膳拿上来。”
那小厮许是有些畏惧,声音细小了些,但他们两个都听得一清二楚。
下一刻,天晴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食盒原封不动扔回到了天裕的手上,冷声道:“叫你呢,还不快上去。”
他愣了,却只敢小声嘀咕,“明明是喊我们两个……”
李鸣吃饱喝足之后,眉间的冷气还没散去,一向喜欢在他耳边吵闹的天裕此刻也十分安静,一句话也不敢说。
“过了灯会,我们再回去。”天裕正弯腰给他收拾盘子时,冷不丁听到李鸣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天裕想到方才在楼下天晴刚提过这灯会,这时也不免有些惊讶。
只是看李鸣这副模样,也不敢再多问。
灯会很快就到了,这几日里,临都城一片风平浪静。
李鸣窝在客栈里,几乎都不出门,哪怕是孟大人登门邀约,他也以养伤为借口一一拒了。
天裕则是时刻注意着周边的情况,一有异样就同李鸣禀报。天晴的行踪更是神秘,几乎不再露面,天裕也不知她在忙些什么,只偶尔能看见她手下管着的几个女随从,可他每次问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天裕只当是李鸣给她派了别的重要差事。
他与天晴虽说是李鸣的左膀右臂,可两人的行踪几乎都不会透露给对方。尽管大多数时候天晴不知从何处知晓他的行踪,可他对于天晴的行踪却是半点都不知晓的。
这天要举行灯会,白日里长街就开始布置起来,天裕还借此问了一嘴关于天晴的行踪。
哪知李鸣原先还惬意地饮着茶,闻言那嘴角瞬间就下来了,“问这作甚?”
“我……”
“我哪知道,那丫头向来爱去哪去哪。”
“那我怎么不行?”
他凭什么不可以这样?
李鸣冷冷瞥了他一眼,发出一声讥讽的笑,“你但凡把差事干得漂亮一些,倒也不用将你日日放在我眼皮子底下。”
“我……”天裕再一次无言以对。
他武功是不错,可这些台面上的差事,他确实不太行。
罢了,他认,随即也就不再追问了。
“怎么?你要同她换过来?”也不怪李鸣会问出这样的问题,这般的问题天裕也不是头一次到他跟前来问了。
天裕立刻识相地摇摇头。
虽说天晴的行踪几乎没几人知晓,可天裕清楚她的差事可比自己的要难得多。
他当初来到李鸣身边时,虽说心里也不看低女子,可这许多差事怎么看也是男子更适合。可他家大人和天晴都有意要培养一批女子随从,久而久之,他倒觉得女子也是很了不起的。
“大人,今夜的灯会我们当真要去吗?”
天裕手里抱着剑倚在门口,那随意的模样就差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李鸣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仍然坐在窗边的摇椅上,右手边上就是一张小的茶桌,上面依旧摆着精致的点心,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今日的阳光很足,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那暖阳就照在了李鸣的脸上,他像是要小憩一刻,扯过一旁放着的披风往脸上一盖。
大半张脸都被披风盖得严严实实的,因此从底下传出来的声音也有些闷,但天裕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去。”
天裕点头,也就不留在这里打扰他,拿好剑就转身出门,还好好把门给关了起来。
街上仍然嘈杂着,人声逐渐淹没在耳中。他在梦中瞧见了自己穿喜服的模样,还没来得及看仔细,再抬头又在拜着高堂。
转眼间,洞房之时,他不受控制地撩起对方的红盖头,却发现不是脑海中的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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