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汀禾他们赶到时,正见吴大跌坐在地上,狼狈而惶恐地盯着面前庞大的巨物。
通体的墨色黑白相间鸟羽,长有九个头,好在不过只是一缕余念,相传的庞大可顶天之身躯如今只三扇门高,自亦是不容小觑。
席承淮按原定计划绕向后方,元汀禾则站在门口,抬手瞄准后即刻放出数枚袖箭,又令天机绫卷着几枚飞钉,找准时机一一刺向鬼车的头部。
然鬼车称作九头鸟,故而有九个头,射出的飞钉逐个被击落,而放出的袖箭更被鸟喙一一衔住,遂咬碎成粉末。
见状,鬼车便调过头,放弃吴大,转而奔向元汀禾。
“元....元道长小心!”虽早已魂不附体,面如土色,吴大还是挣扎着喊了一句。
话落,只听咻咻几声,元汀禾袖中又连发数枚短钉,直奔鬼车的爪子,而鬼车身躯庞大,更覆有九头,在地面行走时本就格外笨重,因此挪动时为了加快速度竟是踉跄几下。
趁它抬起其中一爪时,元汀禾飞出一符,贴在它的爪子底下,鬼车定住一瞬,九个头当即垂下四个,变得透明,其他三头圆眼怒睁,立马狂暴地挣扎起来,符纸即刻碎裂。
两爪都落地后,余下三个头同时往前一伸,直直地盯着元汀禾,便要狂奔而来。
元汀禾足尖一点,随即施展轻功跃上房梁,鬼车见状,轻蔑地发出一声鼻哼,紧接着三头聚拢,将翅一展,便要腾空而飞。
孰料,双翅刚一扇动,两爪正要离地,忽现一张发光巨网罩在它的身上,重重地将其打了回去。
鬼车三头胡乱摆了摆,不信邪,欲要再起,可这回还没等翅膀展开便见一条素白色的绫缎卷了过来,缠住它的其中一颗头。
被缠住的这只头疯狂扭动着脖子,另外两颗探下相助,用鸟喙去撕咬,殊不知这绫缎根本咬不断,扯不坏。
鬼车疯狂挣扎,发狠去咬,可那绫缎灵活至极,上蹿下跳,简直将它耍的团团转。
没一会儿,鬼车的三颗头长脖彼此纠缠,竟打成了结,重重砸倒在地上,吭哧吭哧地喘着气,一对翅膀死死抵着金网,还在做最后的挣扎。
元汀禾抬臂瞄准它的双翅,刚要再射三箭,没成想这妖邪忽然掀起一阵飓风,正来自于它的身后!
一时不防,元汀禾连连后退几步,怎料那飓风带了妖力,来势汹汹,速度奇快。刚欲抬手念咒,便见一金色弹丸以风驰电擎之速射去,暴破后乍现一片黑色浓雾。
“看好它的尾巴,这东西邪的很。”
浓雾很快散去,鬼车彻底老实下来。
元汀禾回眸看去,席承淮正将金弓收回,察觉到她的视线有些莫名,“干什么。”
元汀禾语气有些羡慕,“你那金弓真厉害。”
席承淮看她一眼,没吭声。
眼前的庞然大物终于落地不起,三个头纠缠在一起,如同吃醉了酒的人一般,迷瞪地晃动着。
这个大麻烦终于被暂时收服了,但元汀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先不说那避焚从头到尾都未见到过,再说起那副美人面。
满娘是被换了魂,就在几日前。而在这之后美人面原本的灵魂是否就在“满娘”身体里?可阿娘探查过,现在躺在玉至观里的那副身体里的魂魄并无异样,否则也不会这么久了也没被观里的人察觉,况且那日她将此事告知阿娘时,阿娘说满娘昨日夜里便一直昏睡不醒。
昏睡不醒,是因为怨魂换到了人的躯体里,还未适应吧。可为何魂魄会毫无异样?
即便作案之人手段强大,可无论如何那也是逝去已久的怨魂,总该有波澜。除非....
还没等细想,院口忽然传来一道叹息。
“二位,还是找来了。”
元汀禾一顿,转头看去,不由愣住。只见吴郎中一身墨袍,单手背在身后,款步而来。
临近一看,他面目苍白,眼窝凹陷,好在眼眸清明,勉强还能认得出。
元汀禾试探着:“吴伯,您今日到哪儿去了?”
吴郎中沉沉地望着元汀禾,眼底晦涩不明,半晌才答,“元道长,老夫万谢你这几日尽心捉妖,又替我院中驱魔。”
元汀禾有种不太好的预感,吴郎中显然看到了方才的一幕,可却没有半分惊慌,再看他先前的反应,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于是,她说:“吴伯,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间密室你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
吴郎中声线沙哑,斑白的银发被风吹乱了几缕,原先和蔼可亲的老先生不再,如今面前站着的只是一位疲惫至极,满目荒芜的老者。
吴郎中回答:“元道长,老夫可以告诉你那间密室确实同我有关,可再多的就不能说了。”
席承淮默了下,说道,“吴老先生,我并不知你所行是为何,可即便你是抱着某种决心去做的,为何不曾考虑令郎。”
“你可知,令郎曾叫妖邪上身,且或许不止一次。寻常人叫邪物近身尚且需要几日休整,何况是被附身,若非元道长为他定过神,现下令郎恐怕已然成了痴儿。”
吴郎中闻言眸中闪过一道迟疑,可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又化作一滩平静无波的潭水。
“命已至此,何需再言。”
元汀禾心中诧异莫名,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来眼前的老人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了,九曲回元阵!此阵非但损人躯体,最后时刻更能侵蚀心智,难不成施阵之人放大了力度,加快了吴郎中躯体破损败坏的进度?
她正色,严肃道,“吴伯,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威胁了?若有困难大可以告知于我,我们玉至观断不会袖手旁观。”
吴郎中静静地看着她,“元道长,老夫知你好心,可这件事你们不要再管了。剩下的同你们捉妖降魔再无瓜葛,切莫再揽事。”
话落,只听院外传来一声惨叫,“救命啊!!!”
是吴大!
元汀禾没有犹豫,迅速起身赶去,原地只余二人,席承淮直直看向吴郎中,“吴老先生,如今令郎身陷危机,你也毫无反应吗?”
吴郎中沉道,“元道长已经赶去,自是不必担忧。老夫破釜沉舟,谁也拦不住!”
说完,便要朝后离去,只手刚抬起,身子毫无征兆地僵在原地,徒留错愕。
席承淮冷道,“你说与他人无关,那那个被你无辜换了魂的小姑娘呢?也与她无关吗?”
吴郎中神色陡然一僵。
“身为医者,却无仁心,何以相衬。”
话音刚落,远边传来一道嘹亮动人的叫声,仿佛能够穿越九天十地。
“相传神鸟毕方鸣叫起来就好像是在呼喊自己的名字,它是上天赐予的吉祥之物,其叫声代表着好运和吉祥。”
吴郎中喃喃道,眼眸也跟着变得飘渺。
席承淮取出符纸,在吴郎中周身布下一圈,起身嗤道,“你这老头是神志不清了吧。毕方是是火灾之兆。衔火在人家作怪灾也,在哪个地方出现哪里就会发生怪火。是不祥之兆,是邪鸟。”
“更何况,这东西根本就不是什么毕方,而是冒牌货。”
吴郎中丝毫不信,怒斥,“那又如何?我管他什么神邪,管他什么不详,只要....只要能....”
天边传来一道红光,层云出没,叠叠相加,恍然间有一片阴影覆过,再看,却又恢复如常,所说的“毕方”亦未有露面。
席承淮定定瞧了一会儿,随后将目光重新落到神色呆愣的吴郎中身上,抬手捏决又下了禁锢,这才转身奔向院外。
来到以后,只见吴大被天机绫捆着半倒在地上,双眼无神,前额贴有一道符。
元汀禾正将装了什么东西的囊袋收紧,盖上一张符。
“是那些小鬼?”
席承淮边问,指尖一滑,吴大周身地面上也画了一个圈,刚要下咒,元汀禾却伸手一挡。
元汀禾点头,“我现收了这些小鬼,鬼车势必会有动荡,那点符咒不一定能压制得住它。麻烦世子将吴大带下去,他的情况如今只勉强控制住,后续万不能再受阴煞刺激。”
席承淮闻言眉头一挑,他还没试过叫人指挥,“我看还是元道长带他下去,鬼车那里我自有法子。”
元汀禾不赞同地看他,心想这人都到这会儿了还要和她对着干,“叫你带他下去又不是不能再回来了,何况我一个人根本拖不动他。”
“二位...道长...”吴大忽然虚弱地开了口,元汀禾忙蹲下,只听他说道,“其实我一直没说的是,咳咳咳....我阿爷昨日根本没离开....是他告诉我,要叫你们过来....我只当是..是他有事相求...”
“道长,都是我的错?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应当...应当是我的报应吧。”
元汀禾想,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自己的亲人如此自然会有考虑,不肯轻易说出来。
她只扭过头,一声不吭地往回赶。
-
到了院子里,只见鬼车依旧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因那几只小鬼被她抓走而暴动。
元汀禾觉得奇怪,几步上前,却突然止住。
席承淮紧跟其后,看她一眼,又将视线落下,亦是一顿。
鬼车死了。
怪不得方才捉拿那些小鬼时这般轻易,原是因本体已死,本也活不长了吧。
鬼车死的这般轻易倒也不多奇怪,毕竟只是余念,唤醒它的也只是一妖兽,唯一奇怪的,在于方才元汀禾分明未予致命伤,何会死去。
席承淮:“避焚将力量收回去了。”
方才那一声鸣叫元汀禾当然听到了,只是顾着为吴大安定心神,加之其出现的突然,消失的也突然,便未能来得及细看。
“避焚方才离得这么远,是如何收回的?”
“哼,这就得问问他了。”
席承淮往吴郎中那儿走去,刚要盘问,只见他虽依旧神色怔忪,却已双眼无神,毫无光亮,伸手放在唇上一探——没有鼻息。
元汀禾恰恰走到,蹙眉道,“怎么回事?”
她上前细细察看,末了,起了身,语意不明,“是失魂.....”
“避焚把吴郎中的魂带到哪儿去了。”元汀禾心下难得有些焦灼,因为到现在为止她依旧不知吴郎中到底想要做什么。
方才若是她留守此地,定下的咒自然不会那么轻易便叫避焚破开得手。
此时一阵凉风袭过,在深夜里显得格外刺骨。
席承淮突然说,“那老头一生从未离开过这里,若他还有自己的意识,那么...”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是密室!”
注:山海经中,姑获鸟与鬼车并非同一物,而是两个独立的妖怪,这里为了剧情才设作相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鬼车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