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风声骤然拔高了一个调门,卷着大片的雪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沉闷的砰砰声。
“嚯!这风!”师父被惊动,起身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窗帘一角。外面已是混沌一片,路灯的光晕在狂舞的雪幕中显得微弱不堪,能见度极低,只能看到地面迅速堆积起的厚厚雪层。“坏了坏了,”师父眉头紧锁,“看这架势,今晚铁定封山了!盘山路肯定走不了了!”
封山?
江恬和周斯衍同时看向窗外。风雪狰狞的景象透过缝隙映入眼帘。江恬下意识看向自己放在玄关的小背包。周斯衍……他在这里住了一周,东西肯定都在客房。
“啧,麻烦。”周斯衍啧了一声,放下喝空的马克杯,也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动作带着点慵懒的劲儿。他几步走到窗边,就站在师父旁边,几乎是肩并肩地一起看向外面。他个子高,微微俯身,手撑在窗台上,眉头也拧了起来,但语气里没有慌乱,只有点被打扰的不爽。“老齐,这雪能封几天?”
“鬼知道。老天爷发脾气,少则一两天,多则……看它心情。”师父放下窗帘,转身,脸上倒是没有担忧,反而有点……兴奋?“封就封吧!正好!你们俩都走不了,安心住下!客房现成的,斯衍那屋够大,恬恬住他对面那间!”他大手一挥,拍板定案,像是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周斯衍撑着窗台的手收了回来,插回裤兜。他转过身,目光越过师父,直接落在江恬身上。那眼神很直接,带着点审视,又有点“这下好了吧”的意味,嘴角似乎还勾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像是在无声地说:看,老天爷留客。
江恬也站了起来。风雪封山,天意如此。她迎向周斯衍的目光,神色平静坦然,没有丝毫扭捏或不满。“看来只能打扰师父了。”她对师父说,语气轻松。
“打扰什么!高兴!”师父乐呵呵地,一拍周斯衍的肩膀,“斯衍,别杵着了。冰箱里还有排骨、鸡,哦对,恬恬爱吃的笋干。晚上看你的了。咱们仨好好吃一顿,就当…就当过个早年!”
周斯衍被拍得晃了一下,他抬手揉揉被拍疼的肩膀,没好气地白了师父一眼:“知道了,催命呢?” 他嘴上抱怨,人却已经转身,趿拉着拖鞋就往厨房走,路过江恬时,头也没偏向她:“江助教,搭把手。”
江恬看着他那副“大爷要下厨了快来伺候”的理所当然模样,以及眼神里那点熟悉的、少年式的挑衅光芒,忽然觉得有点手痒。她没说话,只是微微扬了扬下巴,跟了上去。
厨房里,周斯衍已经熟门熟路地翻出了那条属于师父的、印着碎花的围裙,胡乱往身上一套,带子松松垮垮系在腰后。他开始处理冰箱里拿出来的排骨,手法依旧大开大合,剁骨头的声音砰砰作响,气势十足。
江恬自觉地挽起袖子,开始清洗蔬菜。水流哗哗,周斯衍剁排骨的砰砰声,瞬间充满了不算大的厨房。
“蒜。”周斯衍头也不抬地喊了一声,手里剁骨头的动作没停。
江恬刚洗好蒜头,闻言,直接拿起一整头,看也没看就朝他那边扔了过去,动作又快又准。
周斯衍眼疾手快,空着的手凌空一抓,稳稳接住,动作流畅得像演练过。他没说话,低头继续剁他的排骨,只是把接住的蒜头往旁边案板上一丢,力道不小。
江恬低头继续洗菜。没有言语的交流,带着一种熟稔的、只有他们彼此才懂的节奏感。
师父抱着保温杯,斜倚在厨房门口,笑眯眯地看着里面“乒乒乓乓”的战场。周斯衍剁排骨的架势像在拆房子,江恬洗菜切菜的动作却利落安静。两人各忙各的,偶尔一个扔东西一个接,配合得居然还挺默契。暖黄的灯光下,油锅里滋啦作响,食物的香气开始升腾,混合着窗外呼啸的风雪声,竟有种奇异的热闹和生机。
“斯衍。右边吊柜里,我那瓶花雕。拿出来。烧排骨必须得加点。去腥。”师父忽然高声指挥。
“知道了。”周斯衍应得很大声,带着点不耐烦。他放下剁骨刀,手上还沾着点肉末,就径直去开右边吊柜。
江恬正在他旁边的水槽冲洗青菜,水流开得有点大。水花溅起几滴,落在她手背上,冰凉。她下意识地抬眼,目光随着周斯衍开柜门的手看去。
吊柜里东西不多。周斯衍直接掠过几个罐子,精准地抓住一个深棕色陶瓷酒瓶的瓶颈,粗暴地拎了出来,看也没看里面一眼,“砰”地一声把柜门甩上。
他随手把酒瓶往灶台边一墩,转身又去对付他的排骨了。
江恬的目光却在那瞬间关上的柜门缝隙里,捕捉到了一抹极其短暂、几乎被忽略的白色。好像是一个……硬纸盒的边角?位置很深,很不起眼。她甚至没看清是什么,柜门就关严了。那个白色……有点眼熟?是错觉吗?
她微微蹙眉,水流冲在青菜叶子上,发出哗哗的声响。周斯衍剁骨头的声音再次砰砰响起,震得台面都在微颤。师父在门口满足地哼起了荒腔走板的小调。
窗外的风雪声似乎更猛烈了,像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厨房里,油锅爆香,排骨下锅,滋啦一声巨响,升腾起浓郁的香气和白色的油烟。这烟火气十足的热闹,却让江恬心头那点因那抹白色而起的、模糊的疑虑,像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蒸发,只留下一丝难以捕捉的痕迹。
她甩甩头,把洗好的青菜放进沥水篮。算了,大概是看错了。现在,填饱肚子,应付眼前这个风雪围炉的夜晚,才是正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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