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盏茶的功夫,清氛所嘱咐的一应俱全,只是那十名妖族妖力皆有些不足,又让人再找了一批。
殿中,清氛让人把明霄扶正,手上灵力作引,勾动那腹中婴孩身上的诅咒,然后让妖族众人在明霄身后为其灌输妖力以作支撑。
清氛朝着时虞点头,时虞帮众妖族平稳输出妖力,待得彻底平稳后,清氛调整自身灵力输出,然后牵引诅咒往外引,看准巴掌大小似婴孩般的猩红诅咒离身的时机,伸手一抓,那诅咒再没法回到明霄腹中,在清氛手上挣扎,最后化作一道红没入清氛体内。
最后,清氛又为她把了脉,确认她和腹中孩子无事后,清氛又让众妖为明霄输入一些妖力,助她恢复,让侍者为其打理,待她睡下后,一齐退离。
“妖王身上的诅咒已然拔除,只是尚需调养,妖力不足时,仍需你等为她加持,有劳。”清氛在崇明殿前只是简单吩咐,便与时虞回房了,也不顾身后众妖的讶异,尤其是山虎几人,他们白天才这那么敷衍了清氛二人,现下只觉羞愧难当。
一关门,时虞拉起他的手仔细查看,让清氛坐下,又为他把脉,感受着他比常人要微弱到脉搏,一阵心惊,但确定清氛身上没有染上那诅咒后,终于是长舒一口气。
清氛见他担心,怕他生疑,还是扯了一个蹩脚的解释说那毕竟是独属于巫咸的手段,后以今夜晚了,该入睡了为由似毫不在意般往被子上一躺,盖住,闭上眼,不再动静。
清氛知道,他的本源,不仅残缺得厉害,甚至影响到了他的魂魄,隐隐有崩毁的趋势,但他不希望时虞因此过多担忧,他的少年郎,已经太为他操心了。
时虞望着床榻上安静的他,眸中闪过难以捕捉的深究,那诅咒都在化形的边缘了,竟这般化解了。他分明瞧见那诅咒没有湮灭,而是径直钻入了清氛体内,可他探查时,却未察觉出任何异常。只是不出时虞所料地,清氛的生机真的异常微弱。
若非此前所有轮次的记忆都已失去,他才不会像这样忧心,忧虑生出什么变故,时虞心生悔意,早知如此,他做那交易时,才不全压上。可若是不全部压上,他又更不放心,真是两难之境。
一连七日,清氛去见明霄都只是为她调理身体。
第一日,明霄在经过三年多来第一次没有痛苦的睡眠后,气色回缓,妖族众人大喜。
第二日,明霄腹中的胎儿胎心有增强之势,清氛又额外为她开了副安胎药,让妖族寻来药物,助她腹中安稳。
第三日,清氛见明霄体内妖力不足,又喊来妖族族人为她输送妖力。
……
第七日,清氛在为她把完脉后,终于给了明霄一个肯定的答复,她与腹中的孩子,都保住了。
在场众妖听闻,妖王与小妖王都无大碍后,喜悦得大张旗鼓地都准备庆贺了,却被清氛在大寒日里一句话给泼了冷水,这泼的水还有直接变冰雹的架势。
“明日,我便以巫咸的身份来见妖王。”
众妖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明日的暴风雪了,都不敢吱声,明霄却莞尔一笑,恍惚间她又变回了明媚的样子:“明日,明霄定当给巫咸大人一个交代。”
清氛只是微点头,然后带着时虞离去,不顾身后众妖的兵荒马乱。
夜幕拉下,清氛罕见的没有在屋里和时虞从窗子里往外探雪,他在雪中冒着夹着寒刃的风雪登上屋顶,又飞身落地,往崇明山的最高的一道山崖缓步而去。时虞只是跟在他身后,什么也不说,默默跟着,看他清瘦的背影。
从崖顶往四周看,弥天风与雪,风刃卷过,银枝飞花齐舞。清氛却不在意这些,他站在最高处,低头,入目是雪葬深渊,永不停歇般,一场接一场。
驻足良久,一把墨绿的伞斜在他头上,时虞为他拂去肩头落雪,理了理他被北风吹得散乱的银丝后,就这样静静的等待着。
“时虞,我们回去吧。”挪开窥视深渊的目光,清氛把手搭上他撑伞并有些发冷的手,把伞扶正至两人正中。
二人持伞而归。
翌日一早,明霄带着众妖前来求见,只是一见他们为清氛二人准备的是住得最偏远的客房,脸色难看,她转头看了众妖一眼,却也知道是众妖为护她不得已如此为之,倒也没有出声斥责。
众妖异常心虚,胆小些的,都忍不住往山虎身后钻去,企图用他小山般的躯体挡住自己的身形。
明霄带着众妖在站在门外,朝着门恭敬行礼:“妖族妖王,携众妖,拜见巫咸大人。”
“进。”
房门打开,明霄带着山虎进入,其余一众妖族皆被时虞拦在门外,然后时虞一把将门关上,只留众妖在门外吹西北风。
清氛坐于桌前,悠悠的品着时虞泡的清茶,眼色一斜:“坐。”
明霄不敢违背,当即在他对面坐下,山虎则同时虞站在清氛身侧一样,站在自家妖王身后。
冬日里,一壶热茶很快凉却,明霄为清氛讲述的故事也随着茶香逸散。
三年前,清氛已许久没有再来崇明山附近,某一日,明霄察觉李村附近生了异样,决定前往一探。
那时妖族众将在处理另一处较大规模的裂隙,无人在侧,明霄只得一人前往,行至李村近处,却被一阵花草异香给迷了神,醒来时,是一名面容英俊的男子在照顾她。
妖力全失,明霄很是警惕那那男子,直言回复后会回到此处报答他,那人也没有过多阻拦,任由明霄挣扎着离去。
因为没能探查到李村附近是否有异,明霄在恢复后带着众妖又再次前往,这次却异常的顺利,没有任何阻碍,确认无事后,明霄又想起前几日救了她的男子,前往一见。
一来二去,二人互生情愫,就在这样的美满中,有异族找上那男子,这时明霄才发觉,他竟是异族,还是异族十巫之一,名巫相。
明霄得知他是异族,自是怕所托非人,生了疑心,可巫相却言,他身上没有诅咒,也不打算为祸世间,这让明霄的疑虑消去不少,明霄也确实为巫相检查过,他身上一点诅咒的痕迹都没有,这说明巫相没有滥杀过此界生灵。
她放下心来,日子一天天过去,再没异族来找过巫相,二人在凡俗成婚,定居。
一日,明霄兴冲冲的告诉巫相,她有了身孕,可巫相脸色却很奇怪,又过了几日,有几名异族找上门来,巫相为了护住她,死在自己面前,也就是此日过后,明霄的腹部开始疼痛难当。
妖族不同人族,一孕三年未出,明霄也硬生生扛了钻腹的疼痛三年。
众妖为了救自家妖王,隔三差五为明霄输送妖力,也曾劝说她拿掉这个孩子,好说歹说,众妖嘴皮子都要磨破了,明霄也不肯听。能封住裂隙的人数有限,而能为明霄输送妖力的也有限,妖族也因此荒芜了许多事,包括封印缝隙这事,直到清氛到来。
妖族众人怕清氛的到来会直接除掉那沾了诅咒的孩子,让妖王陷入绝境,根本不敢求助,他来众妖也因此拦他。
“明霄,这阵子,我会让鬼族,人族司氏与钟离氏来勘察妖族附近的裂隙,并且看顾,封印,妖族暂且先顾着自身吧,但是,仅此一次。”
明霄起身,朝坐在原位的清氛重重行了大礼:“妖族,在此谢过巫咸大人。”山虎也赶忙跟着行礼。
清氛只是示意二人可以走了,二人不做停留,都退出去了,待确认众妖都走后,他让时虞坐到他身侧,问他还记得,在引开那混沌异兽时,他曾在那附近搜罗过药物吗?
时虞点头。
“那附近,长了很大一片醉妖草,那草怕就是明霄失了神志和妖力的罪魁祸首,但是,据我的记忆里,崇明山附近五千里,从未出现过醉妖草,恐怕,是人为。”清氛捏着已经冷了的茶,猛灌了一口。
“大人,您还记得那名夺舍的异族吗,他不就是巫相,他夺舍后,没有诅咒加身。我搜他的魂,按他的记忆,这是他第二次夺舍他人了,只是他的记忆里,有一段异常模糊,像是强制抹去的,不知是主动的,还是旁人做的。”
二次夺舍,难道是特殊的功法?清氛皱眉,一名能使用灵力的修士,一生只能夺舍一次,除非特殊手段,也有一些巫术是能做到的。
明霄当初遭遇算计,恐怕是因为明霄身上的重明神鸟血脉才让异族投鼠忌器,没能杀了明霄。
入侵此天地的异族信奉的,乃是重明神鸟。
据异族中的传言,他们信奉神鸟,便不能加害拥有重明神鸟血脉的任何人。若是违背,灵魂必将炎火火加身,**而亡。
明霄说的是巫相为了救她,元神散在她面前,清氛能察觉出,明霄没有一句假话,也许这就是为何明霄无论如何都不能割舍,这个让她性命都险些不保的孩子。
可是,巫魂魄明明还在,这分明是场难看的戏啊。
“时虞,这话,永远烂在肚子里吧。”清氛当即做了决定,既然在明霄这,往事值得追忆,便还是不坏她欢喜了。
“是,大人。”时虞也心有察觉,声音里带着沉重,和着窗外呼呼风雪声,消散了。
清氛有些放心不下明霄,二人又在妖族留了几日,空闲时间就给崇明山的挪移大阵修修补补,待她真的再没有任何异常,妖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后,二人同众妖辞别。
崇明山脚,红狐和黑狼也知道妖王身体好起来了,两小只高高兴兴的冲出妖群,到清氛面前那一个乖巧,一点平时捣鬼的样子都没有。
清氛又从时虞那讨了两颗糖,宠溺的摸了摸他们的头,朝着在最前方的明霄,语气些许哀怨:“连小孩子都知道,遇事难决,要寻人相帮,欸。”
明霄和身后众妖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作声,头都压得低低的。
翻手间,一只通红的重明灵鸟于清氛掌中出现,随即跃到明霄手心里:“小重很不安,便留在你身边一阵吧。”
起身,一跃上马,同时虞驾马远去。
众妖都在清氛转身后,眼含热泪,只是清氛无缘瞧见罢了。
昨夜,时虞悄然出现在崇明殿中,正巧众妖在谈论明日清氛二人离去一事,时虞只是向在场众妖都抛去一块愿牌,又丢下一个大袋子,声音冷漠:“莫要被巫咸大人看出端倪。”
说实话,明霄有些好奇时虞的身份,在几百年间都孤身一人的巫咸大人身侧竟有了追随者,故而向时虞一问,在得到时虞小巫咸的身份后,明霄整个人愣在原地许久,昨夜若非顾及肚中孩儿,她恐怕整宿都翻来覆去。
巫咸大人,您,要走了吗?
今日送行,众妖都不敢抬头也是知晓了清氛寻到继任者的事,明明清氛二人已远去,在这漫天肆虐的风雪里已不见踪迹,众妖仍是行大礼相送。
风起一程,雪随一程,交夹一起,同为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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