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清氛蹙眉,他明明记得今儿个是送别时虞的时间,虽不至难舍难分,但起码也该是温存的时刻,可为什么这臭小子要拿个小瓶子向他讨血:“你取我的血是要做甚?”

“大人,您要知道,您是有巫实力最为强盛之人,用您的血作引,很多平常的符印都会威力大增,我有些想法,还请巫咸大人帮一帮。”时虞一脸的预料之中,厚着脸皮道。

“既是如此,我应允便是。”清氛左手持短刀,干净利落划过右手掌,殷红的鲜血顺势滴落进瓷瓶里。

瞧见血液要溢出瓶口,清氛才收了手止血,抬眼瞥见时虞有些愣神,温声开口:“收着就是,若是不认路,我便为你寻个人来指路。”

正叮嘱间,清氛乍看不远处,巫礼带着一个将近十七岁身着司氏上玄下纁弟子服的少年路过,唤了巫礼带那少年过来。

巫礼自然瞧见了清氛的,稍稍示意了下少年注意情况,就快步将人带来:“巫咸大人,您有何事?”

“你不是同巫抵他们去司氏一族了,怎的在此?”清氛纳闷。

“行至半途,捡了这个负伤的小崽子,不巧,这双慧眼早让我看出他天赋不错,早几年便已收入门下。这才不得不管,才返回就遇上巫咸大人您了。”巫礼也不藏着掖着,如实相告,还不断给身边的司礼以眼神示意。

“晚辈司家司礼,拜见巫咸大人。”司礼根本不敢抬头。

据闻巫咸大人已寿过五百,又是满头华发,加上铜面下传出的声音带着厚重的年迈感,这让大多数人都暗暗猜测,巫咸大人的实际样貌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更多的人也确实更倾向于这个说法。

可是,如今巫咸大人本人就毫不掩饰的站在他眼前,虽生着白发,但看这张年轻又清俊的脸,加之他浑身的温和以及贵气,明显与众人的说法有着巨大的出入,记起刚刚清氛提了他,心中忐忑不已。

“不错。司礼,时虞要前往司氏,可他认不得前往司氏的路,我想让你为他带个路,你看如何?”清氛完全忽视了时虞面上的问号,自顾自的说着。

“能为巫咸大人分忧是晚辈的荣幸。”司礼急忙回话,生怕怠慢。

巫礼瞧司礼的反应,倒是没有怪罪他慌忙,毕竟自己第一次与巫咸大人交谈时可没能有如此的眼力见:“巫咸大人的意思自然再好不过。只是近日多方都在明里暗里的打探小巫咸的消息,此次我等前往司氏的路上遭遇不明异族袭击司氏子弟,独司礼一人在旁是否有些不妥?”

“不必多虑,时虞的本事大着呢,要是阴沟里翻了船,不也还有我呢。”清氛瞥了眼时虞手上还没收起的瓶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司礼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巫咸大人就是最厉害的。巫礼见状有些一言难尽的看了眼司礼,转而向清氛作礼表示既然如此,便依巫咸大人的意。

清氛摆摆手:“好了,时虞你二人做好准备便出发。巫礼,你既回来了就先暂时留守王都,多注意暗处。”

“是。”三人齐齐作声。

“我等你回来。”清氛转身后给时虞小声传话,然后消失在三人视线里。

清氛回到筮天殿中,苦苦思索着该用何法将那些异族弄出的裂隙修补或是封起来。

往复多次的穿梭时间长河,他如今的灵魂状态已经非常严峻,就连记忆也缺失了绝大部分。这其中,他仍记得的,就是一定要封印那些被异族凿出来的抑或是天地崩裂造成的分散各地的缝隙,那些缝隙是异族侵入的根本,修补肯定是来不及的,那就只能选择先封印。

第二就是在原亓官氏族城内,聚集了此天地内几乎所有的异族,那里,有最大的一处裂缝,也是异族人来此的主要入口。

他让时虞前往司氏巫族,本身就是希望时虞能提一提他们的实力,毕竟打起架来,将对将,兵对兵。异族最强者为巫觋巫祝两兄妹,余下异族大巫不仅数量甚多,实力也都不弱,决定胜负,还是得看他以及各族统领。

清氛拿出了地图,做起了简易的规划。

在巫抵等七巫回到王都前,巫礼坐镇王都,由他先将一些隐患找出。不出半月,七巫会尽数返回王都,便让他们同两氏族商议此事,尽量在年前,把占所有人族土地四成面积,王族与柳氏地界内的裂隙一一找出。

一时间全部封住定会引得异族关注,所以要做点手段掩人耳目。

至于余下人族各氏族境内,只得祭天大礼后再作打算。

清氛烦恼着怎样把时间和人力用到最好,若是人人都能用到刀刃上,他倒也不至于如此无奈,但目前有巫国中能够主动勘察到裂缝存在的,只有十巫和各氏族家主。

清氛突然眼前一亮,他想到了一个人,司青!可旋即双眼又暗了下去,这姑娘目前还不能纳入考虑范围。

至于妖魔鬼怪四族,也要忙活各族领地内的裂隙。

低头,白发散落,清氛凝视前方许久,最终把青君这个名字给咽了下去。

百年明明很长,却短到清氛连去东桓探望他和道歉的时间都没有。自打那日后,清氛也再没向他借过力,一连多次去东桓见他,也不得相见,不知青君因为自己借力受的伤好利索了没?

十日悄然过去。

这日,清氛正在殿中研究一座以巫术为大手段的阵法,巫礼从殿外进来,头压得低低的,像是要遮住通红的双目:“巫咸大人,巫抵他们已归,并传来消息,小巫咸二人已顺利抵达司氏,此外,另有一事是有关于司青,他们怕您听后不悦,正一齐堵在殿外不敢见您。”

清氛迷茫抬头,他不是让他们去提醒一下司氏族长异族生事,早做准备的吗?怎么还扯到司青了:“进。”

穿透重重阻碍,清氛的话平稳传到七巫耳中。众巫见状也不敢拖延,统统疾步入殿到他跟前行礼拜见。

“你们查到何事了?”清氛不肯跟他们绕弯子。

巫抵立马就感觉到几双眼睛盯着自己,一闭眼咬牙:“司青,上任巫彭之曾孙女,自百年前您将其惩处后便被家族流放至司氏与宗政交界,我们寻到蛛丝马迹,其父司虎,与十年前异族突袭,亓官遭难有莫大牵连。”

清氛默然,此事他当然知晓,其父司虎步了她曾祖的后尘。

“巫咸大人,此次,司青越权蛊惑王上,既来者不善,何不尽早除去,以防后患。”巫抵咬牙。

“不论是其曾祖,父亲,他们做的事皆与司青无关,不要殃及无辜,此外,巫咸的位子当是能者居之,招魂之法也确有其事,不算蛊惑。”清氛的语气很平淡,这让众巫都无声嗟叹。

众巫细细端详清氛,案前白首少年,清峻无比,闭眼一睁,血色染指,孤立无援,周而复始。他们眼中还未压下多久的红又泛了来,竟都隐隐哽咽起来。

清氛心底忽生了慌乱,越过书案,一下冲到他们面前,手足失措的担忧道:“这,这是怎么了,若受委屈了,有我呢,莫哭。”

他一急就忘了,这世上还没能有什么委屈,能让八个高龄老头老婆婆齐齐哭成个泪孩子的,急得团团转,最终眼看是哄不住,只能原地惆怅。

清氛愁眉思索着,眸光一闪,飞身到最高台后,在暗处摸索了好一阵,终于是翻出了一堆小风车、鲁班锁之类的小玩意。

闪身而下,怀揣着满心期待,他将怀中的东西都给分到八人手里,大抵是觉得不够,又抱了一堆,又挨个分了一遍,最终,他心满意得的坐回位子上。

许是见到他们的巫咸大人以少年模样拿他们这些老人当小孩子哄,又许是哭够了,众人哭声渐渐歇了下去。

“巫咸大人您是不是不会哄人啊。”巫姑几乎带着肯定问他。

“谁教你们哭得这么狠。”清氛决意搪塞过去。巫凡,巫真,巫即,巫谢四人一听这话便破涕而笑,巫抵,巫罗与巫礼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清氛眼见八巫心情都晴朗起来,心里也挂上笑意,不过高兴归高兴,事情紧急,不能再拖:“东西收好,接下来,我要同你等商量一些事。”

清氛摆出有些皱巴的地图,略有些郑重道:“你等也该清楚,异族侵袭之事,千年前便有,只是后来不知何缘故异族消停了一阵子。百年前又出,借巫彭之手残害有巫子民,后又近九十年未见,一出便亓官灭,亓官族地至今未能踏入,而今,宗政遭难,各地缝隙也越来越多……

诸位,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大意,祭天大礼前,我等必须将王都在内的夏侯与柳氏族地尽皆探明,此外各大氏族那边你们按以往传令便可。

在每处缝隙周围都要布下我教你等的复合阵法,混沌之地,一入即灭,你等不可过于接近。切记,如若探查时碰上异族大巫,便迅速退离,不许过多纠缠,立即来寻我,明白吗?”清氛将最后一句咬得极重,八巫与异族大巫的实力还是有些差距的,不能凭白让他们遭难。

“巫咸大人,我等明白。”众巫都认真回答,清氛也是微微颔首。

巫抵等人离开殿中,寻了处隐秘位置,将时虞在司氏交到他们手里,刻画有巫咸祭天图的方竹片取出,八巫每人一块,他们透过竹片就能看到巫咸大人头戴面具,身着重装,腰佩几多美玉,手持长剑,翩翩一舞。

“从了巫咸大人的吩咐还要听小巫咸的吗?”巫真发问。

“你白痴啊你,两位巫咸的都要听,既不冲突,那便两路皆行,只是注意不要让巫咸大人起疑。”巫即骂道。

“那,谁去讨来巫咸大人的血来作引?”巫真又问,这一问众人沉默了。

“要不,你去?”巫姑试探性的出声,众人皆如释重负般看向巫真。

“巫咸大人,我,我能不能同您商量个事?”筮天殿中,巫真一个老头扭扭捏捏的问道。

“何事?”

“我,我想同您取些血,用以作引做符印,提高符印的威力。”巫真逐字照搬时虞所说。

清氛乐了:“时虞教你的,瓶子呢?”

“这这这。”

巫真一把从怀里掏出五六个瓷瓶,清氛皱眉,又听殿门外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清氛叹气:“都入内吧,想问便问就是。”

最为稳重的巫抵推开了殿门,表情都还很精彩的各巫一下也不敢吭声了。

“取血为引是时虞教你等的吧,不行恶事便可,这也不是何难事。”清氛默默取出短刃划过掌心,示意巫真用瓷瓶接血。待得装了三小瓶,清氛便止血了,表示下次有需要再取。

众巫欢喜接过退去,只是晚饭时,桌上多了好几道补气血的药膳,一连多日,清氛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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