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里,楼下的说书人还在讲着天兵天将大战妖魔鬼怪时的英勇无畏。姜安关上雅间的门,隔绝了外面的嘈杂。
姜朔风品着清茶,静静看着跟谦之坐在一旁的桌上,玩着皮影的姜阙。
刚才在来的路上,姜阙看到了摊子上的一套凡人男子与仙女的皮影,姜朔风见他喜欢便买下来送给他,这会儿他正玩的高兴。
姜安从旁路过,推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这么小个人儿,定是经常偷看母亲房里的话本子,连《鹊桥仙》的故事都演上了。
姜阙自顾自的玩着:“哪是我偷看的,明明是哥哥你偷出来给我读的。”
“你……”姜安气结。
姜安见他玩的高兴,便不再理会他,去了姜朔风对面坐下,跟他说起了姜承轩曾经的荒唐事儿。
每年官眷们都选在寒冬腊月去祈福,是为了给自家求上个平安顺遂的新一年。那年魏氏也照例前往贤清寺静修祈福。
原本是打算在寺里待三日就回去,可是那年腊月,天降瑞雪,大雪封山,很多人都被困在寺里出不去。好在寺庙内田产较多,素斋尚能自给自足。
那时姜久久年纪尚幼,是跟着魏氏一起去的寺庙,女孩儿身子娇弱,不多时便在夜间起了高热。
吃了僧人给开的药,一时半会也未能好转,魏氏整夜抱着哇哇大哭的姜久久,丫鬟仆妇们忙前忙后,屋里一时陷入慌乱。
这时屋外敲门声响起,同住一个院子的谢学士家母女两人,听见孩子啼哭不止,心下不忍,便过来看看。
母女俩进屋后,谢母见到坐在床上抱着孩子抹眼泪的魏氏,便上前安慰,把孩子接到自己怀里,谢家小女儿谢秀儿也帮忙给孩子擦身驱热。
在谢家母女的照料下,姜久久不多时便止了哭声,在谢母怀里睡着了。
谢秀儿仍未曾懈怠,和仆妇们一起照顾孩子。几人就这么聊着天,一直到天亮。
魏氏自知,若不是谢家母女俩的陪伴,自己在这寺院里恐怕夜间难熬至此,甚为感激。
两家自此便时长走动,那时姜承轩十五岁,正是议亲的年纪。
魏氏本就喜欢像孟氏那种出身清流,满腹才华的女子。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娶个文官家的女儿,从一开始就有意让自家大儿子与谢秀儿结亲。
可又怕清正奉公的谢学士看不上武将出身的成国公府,岂料在两家这些时日的结交中,谢秀儿早就对姜承轩芳心暗许。又加之姜承轩相貌堂堂,少年持重,谢学士对他也颇为赞赏。
两家便一拍即合,商定了婚事。本以为这是上天注定的好姻缘。谁知就在两人成婚拜堂之时,姜承轩扔下了还蒙着大红盖头的谢秀儿,跟着来此哭闹抢亲的李梦蝶逃婚。
谢家听闻此事后,谢学士带着家中子弟,将尚未拜堂的女儿接走退婚。
并将当着一众长辈的面将姜知仁和魏氏骂了一通,什么不仁不义之人,养的孩儿不忠不孝,自己眼盲心瞎,识人不明,衣冠禽兽云云,还有差点害女儿入了匪贼之流。这一通骂下来,姜家的的名声在金都城里算是彻底没了。
后来谢秀儿嫁给了谢学士的学生宋远德,宋远德出身贫苦,好在婚后与谢秀儿琴瑟和鸣,恩爱不疑。宋远德刻苦用功,高中探花后,也入朝做了官。谢秀儿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姜承轩那日逃婚后,被找了回来。扔进祠堂动用了家法,依着魏氏的火爆性子,她是真打算打死姜承轩的。幸好孟氏带了老国公去将他救了出来,
后来的姜承轩依旧执迷不悟,非李梦蝶不娶。姜家怎么可能答应。
那李梦蝶是罪臣之女,先帝在时一家人被流放南疆,是前几年才被召回。李父如今也没个正经官职,只跟着如今的云丞相做点事。又加上李梦蝶在别人大婚时做下的种种,谁家不躲得远远的?
之后姜承轩的婚事一直拖着,就连如今已经十七岁的姜承昂的婚事也蹉跎至此。
姜朔风听后,更觉得事有蹊跷。姜承轩如若事先并不属意谢秀儿,那他为何不在成婚之前把事情说清楚,非要将事情闹得无法收场。
而那李梦蝶自知以她的身份不可能进姜家,却不惜得罪谢家也要拖住姜承轩,对她来说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打着姜家的名义在外面张扬?那这就把姜家也得罪了,对她就更没好处了。
这些事姜安也说不清楚,魏氏当年也是一再逼问姜承轩,他为何如此所作所为,到底是有何想法。魏氏手里的鞭子都抽断了好几根,姜承轩仍是闭口不答。这几年又是给他驱邪又是灌药,姜承轩也被折磨的不轻,但他依旧对李梦蝶痴心不改。
两人讲完,他们下楼时,说书人已经换了新篇章,讲的正是‘鹊桥仙’的故事。
清风吹拂着柳枝在空中飘摇,两座假山横亘在柳树之间,假山下花草丛生,盎然典雅的景致旁,姜承轩拔剑挥舞,剑法超然,英姿飒爽。
姜朔风看着此时的姜承轩,还是无法将他和故事里那个见色忘义,不顾他人的负心郎联想到一起,待到姜承轩舞完剑,姜安才带着姜朔风走过去。
正在擦汗的姜承轩看到来人,大笑着跨步上前:“小叔叔,姜安,你们怎么过来了。”
姜安道:“小叔叔说想来看看大哥,我便带他过来了。”
姜承轩正把他们往屋里请,姜朔风却摆手:“你这里景致甚好,不如我们在那处亭子里歇一下。”他指了指假山旁的凉亭说道。
姜承轩把他们带到亭内,姜朔风看着亭外铺就的碎石,赞赏道:“承轩,你自小身处繁华,但看你这院子的修葺,大有高门广厦之中,寄情山泽鱼鸟之态。”
姜安也往四周瞅着说道:“嗯,是有些山郊野路的风格。大哥以前的院子就是一个练武场,到处都是兵器,木桩。三年前,大哥为了成婚才重新……”说道此处他下意识的闭了嘴。
而姜承轩看着旁边的柳树正自发呆,又似昨日那般神情木然,姜朔风眼神微眯看着他,姜承轩的神情明显不对。
姜安找别的话打圆场:“大伯父和大伯娘都会武艺,大哥自小跟着他们习武,如今也算武功了得。大哥你快跟小叔叔说你都会哪些功夫。”
静默了些许的姜承轩被拉回思绪,回神看了看姜安,似在回忆他刚才说的话。姜朔风问道:“承轩刚才在想什么?”
而姜承轩就像忘记了方才自己的沉静,神态自然:“在听你们说话呀,我听祖父说小叔叔也学过武艺,不如我们切磋一番?”
姜朔风笑道:“今日身体不是很爽利,还是改天吧。”
“改日叫上他们几个,我们去校场练练如何?”姜承轩笑得爽朗。
姜安附和道:“好,到时候让久久和姜阙也跟着。”
姜朔风又问:“我方才看到这凉亭的名字‘绛瞳阁’颇具雅趣,是有什么说法吗?”
姜朔风问话时有意观察着他的神情,姜承轩突然神色微变,姜朔风能清楚看到他骤缩的瞳仁,感受到他突然紧绷僵直的身体,虽然变化极轻,但有些事有些东西确实会影响他,而他自己或许并不知晓。
姜承轩只停留了几瞬便神情自若答道:“这名字就起的有些取笑我了,说我见着别人的好东西就容易眼红。”
两人都被他这话给逗笑了,笑声随着柳枝的飘荡消没于暖阳中。
夜晚,谦之接过姜朔风手中的空药碗:“那个李梦蝶果然有问题。”
姜朔风拿起桌边的书翻看着:“嗯,从姜承轩身上看出来了,你放出去的纸鹤发现了什么?”
“今日,纸鹤从衣裳铺跟着那李梦蝶一直到了她家中,刚进她房中时还没发现什么,她在自己屋里发了会儿脾气,就将丫鬟赶了出来。在她的床架后面竟然还藏着一间暗室。”谦之说到后面,凑到姜朔风耳朵旁边,颇为神秘的说着。
姜朔风皱眉看着他,对他离自己太近颇为不满。
谦之感受到他不耐的目光,直了直身子接着道:“她那间暗室不大,就摆了一张桌子。里变是一尊黑色的木雕,木雕上贴着张符纸,前边放了香炉,两边分别一个烛台,最前边的香筒下压着一张表文,李梦蝶进去只燃了束香就出来了,表文上的字还没来得及看清。”
姜朔风放下书皱眉思忖:“我听姜安说,李家当年是被流放南疆一带,我原本以为李梦蝶是在那边学了些巫蛊之术,没想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是巫蛊之术的话,您不早就看出来了吗,毕竟您当年不也是中的……”谦之察觉到身侧寒芒般的目光,头都不敢回,弓着身子一步一步的往外走:“将军,我今日操纵纸鹤颇费心力,我先去睡了。”
姜朔风看着他走到门口,加快脚步一溜烟跑了,连门都没关,便起身走过去关门,门还没关上,谦之又跑了回来:“将军,您不会又要管这事吧?”
姜朔风被他这一惊一乍弄得直想发火,不理他直接把他关到门外。门外的谦之还是不死心:“将军,这是人家的家事,咱虽然是神仙,但您身体受损,经不起折腾了。”
姜朔风在屋内被门外“咣咣”的敲门声吵得心烦:“你干脆大点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家将军是身体不济的神仙。”
门外的谦之无奈的看着房门,叹了口气:“来之前明明说好的。”随后无精打采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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