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到沈府的时候,沈置与于氏已经喜意洋洋地在门口等着了。
见着马车停了,沈置赶紧摆手唤小厮搬来垫脚的凳子,袖子挥得呼呼作响,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于氏本名于锦淑,她更是热情,马车的帘子刚刚撩开,也看不清是谁,就扬着声音喜庆地喊道:“哎,回来啦!”
探出身来的是傅其章,他一跃跳下马车,也没管如何热情的两个人,只是回身向马车上伸出了手臂。
沈郁茹缓缓撩开车帘,抬眼看了一下门口的二老,自然习惯地将手放在傅其章的掌中,缓缓下了车。
两人站定,傅其章才施一礼:“见过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父亲。”沈郁茹只唤了声父亲,便没再开口。
不过如何称呼,并不影响于锦淑跟着欢喜。沈置激动地上前扶住傅其章,上下打量自己的女婿,说了半天只重复着个好字。
后边搬着、挑着礼物的一队小厮很是扎眼,于氏看着了后,圆脸细眉笑得更灿烂了,格外可亲道:“快进去,快进去。”
沈置这才想起来,赶紧对二人说:“对!回来好!进屋说,进屋说。”
如同所有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一样,傅其章侧身牵起沈郁茹的手,跟随在沈置的脚步后,二人看着很是甜蜜。
府内今日格外喜庆,事出反常必有妖。沈郁茹有些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换来身旁人一个安慰的眼神。
屋内的长桌上已经摆了许多的菜,回门都要在娘家吃一顿亲宴,他二人都是知道的,可是看着这排场,也太大了些。
“坐坐坐!”沈置看着自己女儿气色好,人也精神,心里不知有多高兴。也欣慰这样的婚事能嫁个好的人。
沈郁茹虽然对这个家没什么亲昵感,但是如此欢喜热情的父亲,又怎能不触动心扉。
二人落座,却见于锦淑坐在一旁笑盈盈地冲小丫鬟道:“快去将信儿和灵儿喊来。”
听到如此称呼,沈郁茹一惊,没想到于信和于婉灵还在这。傅其章倒是镇静,早在意料之中。他今日就要看看,于氏一家能翻出什么浪来。
沈府里这样喜庆欢乐,沈郁茹不太习惯。自小她就没见过于氏这样亲切的笑容,更不要说忙前忙后来接碗取筷。
屋里人忙得乐呵,门外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于信,另一个穿红着粉的少女,编了辫子看着机灵可爱,两人都叫于氏姑母。
“来来来,这是我的侄子侄女,也是茹儿的哥哥姐姐。前日信儿立功回京,他二人就到府里小住。”于锦淑拉过二人,特意将于信领到了离傅其章近的位置。
女儿回门时偏要拉着外人来,沈置对她的心思再清楚不过,皱眉低声道:“今日郁茹回门,别说那有的没的。”
眼前有这样的金龟婿,于氏并未理会还颇为欢喜,道:“都是亲戚,这有什么?”
沈郁茹觉得周遭气氛杂乱,她也不愿意去理,干脆就将目光移开,看向别处。
这时傅其章才明白沈郁茹所说的,看清了于氏的为人,合着于氏是打着攀亲戚的名头呢。
于信被拉过来干笑着见礼,傅其章也不与他客套,就稳坐着受了礼,也没要还礼的意思。只是如同会见下属一般看着他,道了句:“我们见过。”
这一句话虽然说得和蔼,但是却把坐了一半的于信吓得又站了起来,两手在衣侧摸索,强装镇定陪笑;“是,是。”
“坐吧,这儿不是大营,别拘谨。”傅其章甚至还摆了摆手指,故意拿出了在大营稳坐将军帐的架子,偏要让于信惶恐。
开局一过招,于信气势便输没了。
这样的阵势,旁人还真拿捏不来。本来恼怒于氏的沈郁茹,这会儿心里忍着笑,往傅其章看了一眼。
她没想到镇远将军还有这一手,顺水推舟来了个下马威。
人一来就让于信往傅其章身边凑,沈置心知肚明,可又不敢表露,只能打断了还在张罗的于氏,道:“吃饭,吃饭。”说着又将盘子往沈郁茹的方向挪了挪。
拿起筷子的于婉灵,打量傅其章半晌,眼里都要看出光来。心里怨不知多少遍,怎么这么一个俊朗的小将军,竟便宜了沈郁茹。
片刻后,她挤出似花的笑容,俏着声音道:“郁茹妹妹过得还好吧?”语气里满是关心之意。
虽然这么一问过于直白,但是沈置却没有制止。这个问题在心中盘算了很多遍,终究是有人替他问出来了。
沈郁茹感受到了沈置关切的目光,却只盯着面前的碗筷,从容道:“一切都好。”
“听说将军日日可忙了,新婚当日就早出晚归,还在军营夜不归宿。妹妹要多体谅。”于婉灵笑里藏刀,恨不得听着什么风言风语,媚眼都快抛到了桌子那头。
新婚燕尔,新郎夜不归宿。沈置听得心里一紧,沈郁茹脸色也不太好看,这分明是在挑拨家宅,日后传扬出去为人口舌的事情。
她心中不悦,却又不想同这伶牙俐嘴的人纠缠,只能暗暗攥紧了筷子。
“于姑娘倒是对本将军的行踪,清楚得很。”傅其章看过去,眼神中存了几分警告,全然不似笑起来那样好看。
于婉灵也是从姑母于氏那里听来的,现在吓地低了头。她本以为沈郁茹婚后不得夫君心,想借机讽刺,谁成想这个看着好看的小将军不是善茬。
屋内安静了下来,于氏与于婉灵尴尬地面面相觑。沈郁茹揪着心,忙把手轻轻搭在傅其章的手臂上。
傅其章也没多看于婉灵,随即就着手边的菜夹起了些,往沈郁茹碗里放去,道:“这几天本是能陪郁茹的。只是因为于公子提前从晋北回来,才平添了这许多事。”
一番话说得从容,甚至还看着沈郁茹笑了笑,只不过于氏一家子的面色不太好。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我没时间陪夫人,都是因为于信回来的不是时候。
见没人说话,傅其章乘胜追击,又对沈置道:“岳父大人放心,前日我不在府中,但是留了贴身副将在府里照看。而且也吩咐厨房,一切饮食全照郁茹喜好来做,必然是都安排周全的。”
这话说得沈郁茹收了担心,只剩下默默吃东西暗自欢喜。傅其章平日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阴阳怪气”的功夫倒是不低。
沈置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女儿过得好,他也放心。
“是是是,都怪信儿回来的不凑巧。”于锦淑赶紧打圆场,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傅其章面前,笑道:“信儿这封了个什么...通路将军,我也不太懂。恐怕你们以后常见面吧。”
这么大个阵仗,就封了个通路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他掌管嘉宁军了呢。傅其章也不推辞,轻扣着碗口,将汤放到了沈郁茹面前,看得于氏笑容一滞。
要知道,嘉宁军有南二路,北六路,京成一路。共九路,每一路都有个通路将军。
于信封在北边六路之中,傅其章虽说现在掌军北六路,但是与他之间还隔了个北路将军,连直属上司都算不上。
看着沈郁茹避过热气接过碗,傅其章才抬眼看去,道:“那倒不经常见面,他又没封在京城。况且他上头还有北路将军,日后他若见我属于越级,违反军纪。”
沈郁茹舀起一口汤正送到嘴边,听到最后一笑被热气呛了一下,她赶紧偏头趁着轻咳掩去了笑意。
这不是话里话外都在说,于信的军级还不配与他直接见面。
“这不封在京城封在哪啊?”沈置也觉得意外,看着于氏这个阵仗,以为在京做守将了呢。
于信半晌尴尬开口:“冀南。”
看样子于锦淑是知道的,不过这会儿就像天塌了似的,拍着大腿皱眉头道:“哎呀,这怎么好。这么远,日后连照应也打不到。信儿好歹算是茹儿的哥哥,怎么也要能近些给她些照顾吧。”
傅其章听出来了,这想让自己把于信调回京城来。再看于信捧着碗,憋屈地吱吱唔唔:“就,好歹她也是我妹妹,将军也算是...”
话说了一半,沈郁茹和傅其章一起把目光投向了他。沈郁茹像在看一个傻子,而傅其章目不转睛,只等着这人是不是真敢叫自己一声妹夫。
好在于信把后一半话吞进了肚子里,傅其章收回了目光,沈郁茹看了一眼脸色不一的几人,开口道:“你放心,我这里有将军照顾就够了。”
夫妇二人一唱一和,把于氏一家子说得哑口无言,只能埋头吃饭。沈置颇为尴尬,却大气也不敢出。
一顿饭吃得时间挺长,但是没吃几口。傅其章和沈郁茹从沈府离开的时候,明显能感觉出来,于氏是在皮笑肉不笑。毕竟没达成目的,心里自然不痛快。
上了马车,沈郁茹将丝帕抵在唇边,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傅其章明知故问,不过看着她开心,自己也觉得开心。
沈郁茹收了笑容,清了清嗓子道:“没想到将军...言辞犀利。”说罢,忍不住又笑起来,方才在沈府里,句句都让于氏一家没话说。
傅其章忽然向她倾了身子,道:“你若平日里多跟我说话,我也多跟你说。”这几日沈郁茹总是仨瓜俩豆的往出说话,自己若不找她,她也绝不开口。
一日两日总被这么有意无意的撩拨,沈郁茹将脸微微偏开,笑中多了些许羞涩。
“方才吃饱了吗?”傅其章依旧看着她,眉目有笑意。
那一顿饭,恐怕气是气饱了,可沈郁茹还是点了点头,不想让他为此担心。
看着人不应声,傅其章又问了一句:“真的?”
她这才抵不过追问,犹豫的看过去,很明显没有吃饱。
傅其章也不再问,拉起她的手,往马车外喊了声:“停车!”
然后又回过头说:“我带你去邀月楼,那边人多,我们走过去。”说罢,牵着她的手下了车。
邀月楼是他们二人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沈郁茹只一听这三个字便满是回忆,任由着被拉下车。
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了。说来也怪,往常她不爱热闹,可是与傅其章一起走过这些熙熙攘攘的人,忽然觉得热闹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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