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一闭,雨水的哗啦声就被关在了门外,留下了屋内的明亮温馨。
傅其章不想把雨水带进房内,在门口拍了拍衣袖上的水。
见着人没往里走,沈郁茹也不言语,顺势回身解他的外衣。
可还未抓紧衣襟,却被轻轻握住了手。她抬眼,正对上了一双似惊似喜的眼睛。
“衣服湿了,穿久了不好。”她神色未变,轻柔地看着他。然后又垂下眼睛,也不管头顶的目光由冷转暖,最后炙热地看着她。
虽然一路回来打了伞,但是衣服还是淋湿了不少。沈郁茹细心地将外衣与里衣分开,看着也没有说话的意思。
屋内安静,可越是安静傅其章心里越难安定。他很想有个话头去提一提白天的事情,也不知道经此一事,自己在沈郁茹心中的形象会如何。
不过沈郁茹只字不提,宛若白天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将沉重的湿衣服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仔细展平着褶皱。
傅其章努力观察,看着她神色中是否有失望或者什么其他的,不过终究是平静而从容。
将湿衣搭好,沈郁茹从一旁拿起了干净的里衣,又走回来。
“我自己来。”傅其章本不习惯被人服侍的,更不要说这么光明正大地去脱他的衣服。
他拿过衣服,稍稍移动眼神瞥了一眼身边的人,心里那池水又泛起了涟漪。顿了一瞬后,转身绕过屏风往临窗的小榻走去。
人渐渐远离,沈郁茹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由烛光下移到了朦朦胧胧处。
屏风挡住了明亮的光,只剩下一个模糊的背影,能见到人影正脱着上衣。
沈郁茹想着非礼勿视,即刻移开了眼神,可是耳廓却不受控制得热起来。
目光在地面上徘徊良久,终究是无所适从。她还是忍不住屏风看去。
隐约能看到手臂和背的轮廓,那个身形很好看,反手穿起衣服的动作干脆利落,又低头去系好衣襟。
隔着屏风,越是看不真切,越是引得人遐想万千。
沈郁茹一时看得出了神,直到傅其章从屏风后走出来,她才慌忙收了眼神,去身边的木架上拿了干爽的毯子。
傅其章出了屏风,眼神试探望向她,迫切的想说一说今天发生的事情,那怕解释一下,自己平日并不是如此喜怒无常。
这样安静的氛围,实在是百爪挠心,傅其章忍不住开口问道:“杨逾来过了?”
其实他是知道的,杨逾找到他时说过了,可是总要找个话。
往常直言直语的他,也在疑惑自己为何现下竟拐弯抹角。
沈郁茹拿着软毯走过来,垫脚一扬手将软毯盖在了傅其章湿漉漉的头发上,同时点头应道:“嗯。”
她隔着软毯揉了揉潮湿的头发,似乎手底下着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傅其章也不躲也不动,任人在身前垫脚去揉搓。不过眼中显然比进门时更有神,就这么看着道:“他都跟你说了?”
“是我非要问的。”沈郁茹不想让他以为是杨逾主动透露他的往事,便这么回答。
额头的头发被轻轻揉了这么会儿,零散潮湿的发丝便垂了下来,将将挡在眉眼间。
这一点潮湿感,反而更让傅其章明朗的眼神,添了些令人心动的神韵。
沈郁茹抬头正与他的目光对上,手中的动作停了一瞬,就这么望着发丝后的眼睛,心砰砰跳得很厉害。
傅其章感觉到了她没再动,于是抬手去扶住软毯自己擦,正巧将她的手覆住。
“将军如果想同我说一说,我自然是愿意听的。”沈郁茹猛地回过神来垂下目光,将手收了回来,然后去桌旁盛了一碗热姜汤。
就算是舀着姜汤,她的心也未完全平静。止不住地去回想方才的怦然心动。
一碗热姜汤被摆到桌旁,傅其章跟着她走去坐在榻上,将软毯放在一旁,心里盘算着如何开口。
“今天吓到你了吧。”半晌,他又将话题引向了别处。不过也确实担心,毕竟当时自己是如何动手的,他都还记得。
沈郁茹摇了摇头,坐在案几的那一头,道:“没有。”她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也没继续追问。
傅其章舒了一口气,终于把目光完全投了过去,打定了要解释一下,道:“我确实很不愿意别人提起这件事儿。”
没想到他会这么直白地说明内心喜恶,沈郁茹略微惊讶。不过依然柔和地看着,认真去听。
傅其章神色坚定又有几分失落,道:“这些年,我每一战都争胜,用命去争。就是要立一番功业,告诉当初那些人,他们是错的。”
“他们确实是错的,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你都是大楚强将,守土定疆。”沈郁茹用最肯定的语气来安慰,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这些空口夸赞的话,傅其章本是不愿意听的,因为他知道很多都是阿谀奉承。
但是沈郁茹这样清澈声音讲出来,却让并不让他反感。甚至因为被肯定,心里多了些安定。
一口热姜汤由喉间进入胃里,暖意蔓向全身。许是刚才将心事有了着落,也可能是沈郁茹并没介意什么,他觉得浑身松快了不少。
沈郁茹看着他情绪好了,又道:“如果将军以后还有什么心事,都可以与我说说。”
窗外的雨淅沥沥地下着,傅其章自认为处事干脆利落、拿得起放得下。不要说旁人,就连他自己也从不觉得有什么心事。
细细想来,如此多年能关心他心事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寥寥几语的人。
“将军休息吗?”沈郁茹看他出神,觉得可能是疲惫了。
可傅其章却意会错了,以为是她累了要休息,于是起身道:“好,你休息。”
“诶,将军去哪?”沈郁茹紧跟着站起来,喊住了他,平静的神色里添了些不知所措。
是啊,自己要去哪?傅其章也愣了一瞬,可是从成亲一来,他就没在这里睡过。
沈郁茹抬眼看他,道:“外边还下着雨,刚换的衣服,将军今晚如若没有军务,就别去书房了。”说完,紧张地等着他回复。
此刻,那碗姜汤的味道竟有些上头。傅其章眼中忽然多了些笑意,也没过多的犹豫,回应道:“好。”
屋内的蜡烛只剩了很远的一盏,摇摇曳曳,似乎是随着檐下水滴低落的节奏在摇晃。
沈郁茹合着眼毫无睡意。她能听到耳边人的呼吸声,可是却不敢睁眼,也不敢动。
不过除了这个若有若无的呼吸声,旁边又好似无人一般,两人连衣物都没有贴在一起。
忽然,响起了翻动的声音,很短很轻微。傅其章微微侧身,借着昏暗的光看身旁的人,似乎是在端详什么珍宝。
窗外的雨声渐渐的小了,很久很久的安静之后,沈郁茹缓缓睁开了眼睛,稍稍偏头去看人是否入眠。
身边忽然安睡了个人,总是不大习惯的。她就这么看着朦胧的脸庞。人在近处,心事也莫名的翻涌起来。
扪心自问,傅其章待她很好,好得不敢心安理得的接受。
她更不敢想,如果傅其章得知自己是他人眼线,会不会觉得被欺骗,从而失望至极。或者又对她深恶痛绝。
那些无法挽回的结局,让她越发的不敢讲出实情。总不忍心去让傅其章伤心,不忍去打破他中的欢喜。
沈郁茹又想了很多,将最坏的结局一一都设想了一遍。最后剩下的最好的法子,竟然是及时止损,与傅其章讲明一切。
这个念头在心里,由一个小火苗渐渐燃起。
与其信一个未曾谋面的幕后之人,为何不能信身边人。沈郁茹觉得此事不能再这么耽搁下去,否则再难回头。
她迫切地想把所有事情说给傅其章听,自己也能落得个心安。覆在心口的手,能感受到心在剧烈地跳动。
明天白天一定要说,沈郁茹如是告诉自己。她盼着快些天亮,身边人快点醒来,可是又想多些时间再想想。一时矛盾,心绪难宁辗转反侧。
黑夜很长,她闭上眼睛,期待着能够睡过去,一觉天明。这样就不必再在期待与害怕中来回拉扯。
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中间断断续续睡了会儿,也或许没有,只觉得这一夜很长。
沈郁茹有意识时,躺得脊背酸疼,于是翻了个身。
一夜难安头脑昏沉,怎么都是头皮发疼。她更清醒些后,觉得眼前明亮,应该是天亮了,便疲惫地睁开眼。
“醒了?”傅其章在她睁开眼后,说得轻缓,生怕吓到刚刚醒来的人。
沈郁茹一愣,这才发觉自己一翻身,竟转进了傅其章的怀里。那个声音贴着自己的额头,很近。让她瞬间清醒。
“还要再睡会儿么?”傅其章见她没再动,觉得可能是没完全醒来。自己的胳膊已经快被她搂在怀里,也动弹不得,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问。
完全清醒后,沈郁茹脑袋里涌现的第一件事,便是夜里想的那些。
她将自己撑起来,坐在榻上看着傅其章,然后摇了摇头神色疲惫,准备着长痛不如短痛。
傅其章见她突然坐起来,便也跟着起身,关切地问:“怎么了??”
沈郁茹犹豫了,无论什么事,就算盘算得再好。一见到傅其章那双总是充满期待而有神眼睛,便什么坏消息也不忍说给他。
沈郁茹咽下了要说的话,道:“没事,许是昨夜没睡好。”
看着人实在疲惫,傅其章轻轻握起她的手:“那吃过朝饭就再睡会儿,再让府医开些安神的药。”
说罢,他便先起身去穿了外衣,想着是不是自己睡在一旁的缘故。
傅其章一转身,沈郁茹就后悔了。刚才那么好的机会,两个人独处,分明可以说出来。
现在这件事情悬着,仿佛堵在胃里,哪还有心情吃朝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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