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遥眼眶一热,有些难以形容自己心中的感受。
明明穿越回来已经一个多月,她也一直以为自己适应的很好。
但是直到亲眼看见谢一舟的这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脚踏实地的触感,那种做梦一般的游离不安感,在见到他的这一瞬间猛然烟消云散。
她想尖叫,想崩溃大哭。
想冲上去拥抱谢一舟,还想……暴打他一顿。
那么多纠缠着的、翻滚着的念头,但符遥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得了,一个个的别搁我这贫嘴。”班主任老曾卷起试卷,挨个敲那群男生的头,像在通关打地鼠游戏,“一舟,你把这堆物理试卷扛回班上发下去,让他们好好订正,下节课就讲评。”
“哎。”谢一舟慢悠悠地应了声。
忽的眉头一蹙,他像感应到了什么,冷不丁转头,抬眼就扫过来。
符遥像静立的雕塑伫立在门口,背后是耀眼的蓝天和白云,身影融入日光之中,模糊的看不真切。
嘈杂的人声背景在她们目光相撞的瞬间消弭于无形。
就像在烦躁的夏日一头扎进海底,沉默的对峙间带着咕噜咕噜上升的气泡,沸腾的岩浆都被冰冷的海水静默覆盖。
“……”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纠缠到一起。
对陌生人来说太过直接和过分的凝视,却没有人肯先退一步。
符遥脑子一片空白。
转学到谢一舟所在的高中,她不止一次地想过和他见面的场景:也许是在周一的某次年级例会上,也许是在食堂排长龙的队伍里,她会费劲心思想一句开场白,争取在他面前混个脸熟。
无论如何,都不会是她来一中的第一天。
不会是现在。
周围有男生发现了谢一舟的不对劲。
一个接一个,跟多米诺骨牌似的,齐刷刷往这边看过来。
“……”
符遥下意识挺直了背,目光却还是黏在谢一舟身上。
她眼中情绪翻滚,身形站得笔直又锐利,就像是疯狂的船长开着远洋海舰,打算不管不顾地撞冰山自尽。
已经有男生议论窃笑起来,“哎,舟哥,这是不是又找你的?”
“啧啧啧,有人桃花不断,我这怎么连片叶子都没见着……”
“你跟谢草比啊?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但这个确实长得好清纯啊,我操哪个年级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行了。”谢一舟下意识沉了沉眸子,冷淡地勾起嘴角,“有你们什么事?”
符遥还在目不转睛盯着他,按理说平日走在校园,他早该习惯了这种注目,但是……
谢一舟把手插兜里,视线忍不住往那边又扫了一眼。
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
她是不是要哭了?
“……”
片刻的沉默。
窒息的沉默。
符遥掐了掐手心,只觉得喉咙干涩,开场白含在舌尖,怎么都出不来。
下一刻,谢一舟下巴微抬,示意班主任老曾往门口这边看。
“新同学?”他漫不经心地问,双手交叠在胸口。
即便收了笑容,嘴角还有残余的弧度。
看上去是在等老曾的回答,目光和身子却是一错不错地朝着符遥的方向。
“……我找曾老师。”符遥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隔着整个办公室,她和谢一舟竟然就这么诡异地对上了话。
“啊?”被点名的老曾后知后觉,抬头望了符遥一眼,表情由一脸困惑慢慢转变成了恍然大悟,“符……遥同学是吧?来来来,快坐,我正等着你呢。”
符遥点头,脚步却没动。
“去去去,”老曾像赶鸭子一样,用手轰走围在桌边的男生,“快上课了,你们都回教室去,让我跟新同学好好聊聊。”
有男生不愿意走,视线黏在符遥身上,一边推搡一边嬉皮笑脸怪叫:“别啊,曾总,我们也想跟新同学好~好~聊~聊~”
这声音太过肉麻,符遥恶寒地抖了抖,面无表情地瞪他一眼。
那男生接触到她的视线,明显一怔,下意识站直身体,甚至还把手举了起来,是一个投降的姿势。
“行,你聊。”老曾拿起办公桌上枸杞泡红枣的保温杯,吹了口气,老神在在道:“张炎,你能跟人家聊什么?聊你考了三十二分的物理测验,还是聊你早读偷吃辣条,被年级主任抓了个正着,急得辣条从鼻孔里喷出来?”
符遥一愣,这才仔细打量那男生几眼。
有点面熟。
果然是早上她看到的那位“辣条哥”。
“我操?”辣条哥压着声喊了一句,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当着新同学的面,毫不客气地被揭短了。
符遥咬住下唇,忍笑别过脸去。
视线扫到一边的谢一舟,谢一舟也在笑,但目光分明是落在她身上的。
符遥一怔,飞快地别开脸,感觉自己面部温度瞬间升高了两度。
“林思宇,把人带走。”老曾坐到位子上,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
“收到。”林思宇没说半句废话,一抬胳膊,干脆利落地卡住“辣条哥”的脖子,边后退边往办公室门口去。
“辣条哥”夸张地扯着林思宇的手,翻着白眼拍着胸,喉咙里发出假装窒息的“咳咳”声。
林思宇保留了身为刽子手的良好风度,冲符遥微笑着点了点头。
符遥犹豫了一下,还给林思宇半个微笑。
好歹这个学校还是有个正常人的嘛。
这个正常人的范围包括,她、林思宇、老曾……不包括用鼻孔吃辣条的张炎,还有疑似被夺舍上身、笑得春花烂漫一样的谢一舟。
这么快,她就认识了一中的好几个人。
这都快赶上她在原实高一学期的认人成果了。
符遥有一点点轻微脸盲,还有亿点点轻微的不合群,这也间接导致了前班主任一直对她看不顺眼。
除了闻悦,她们的友谊始于一起在班级门口的罚站,又在互抄检讨书中达到了**,惺惺相惜如逢知己。
罚站变成茶话会,差点没把她前班主任气死。
眼见障碍物清空,符遥这才迈开步子走过去。
谢一舟落在那群男生后边,手里抱着沓物理试卷,一脸看好戏的戏谑。
符遥没忍住偷看他几眼,还是不能把眼前这个“谢一舟”和大学那个高冷、沉默、欠揍,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说不喜欢她,又在车祸中奋不顾身救她的“谢一舟”联系到一起。
好吧,也许“欠揍”这点还是很一致的。
擦身而过的瞬间,谢一舟跟她对上视线,嘴唇微动。
符遥没听清,直到贴着椅子边坐下来,在老曾絮絮叨叨的开场白中,才在脑子里逐渐回放破译出来。
“欢迎。”
谢一舟刚才说的是,“欢迎。”
只是那么简单的两个字,她反复咀嚼了三四遍。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曾——曾文进,在一中教书已经教了十几年了,叫我老曾就行。”老曾笑眯眯的,人长得又瘦削,看上去没有半点班主任的威慑力,“我现在担任理重班(10)班的班主任,兼任1班、4班的物理老师。”
“哦。”符遥点头,忽然想起什么,斟酌着开口,“刚才那群男生……”
“谁?张炎他们吗?”老曾介绍道:“张炎是4班的,剩下几个哪个班的都有,这群人成天凑一起打篮球,都混熟了。”
4班。
符遥默默回忆一下谢一舟“挂过两次的四级”,在心里盖章定论。
学渣无疑。
那么,谢一舟不是在1班就是在4班了。
符遥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有点走神,老曾叫了她两遍才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您刚刚说什么?”
“我说,”老曾笑着叹了口气,“看你高一时的成绩单,明显文科强过理科,怎么高二分科却选了理科呢?”
为什么选理科?
符遥语塞,在短暂的几秒钟里,她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当年为什么做出这个让她高三学得那么痛苦的傻叉决定,在说出答案的那一刻,还是有些难言的羞耻。
“因为我最好的朋友,她学文科就是灾难……”符遥一想起闻悦,嘴角便莫名上扬了两点,“理科还能勉强抢救一下。”
抬头,老曾虽然面上笑容不变,眼神里却有点惋惜的意味。
符遥抿抿唇,很是认真严肃地强调了一遍,“那是我最好的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死过一轮又重生,她谈到“一辈子”这个词,有种常人没有的坚定意味。
“哦。”老曾一愣,和她对视片刻,忍不住摇头笑出来,“你们这些孩子啊……”
总是坦率得一片赤诚。
这亮瞎眼的光芒,衬得他们这些中年大叔都庸俗了。
笑着笑着,两个人不约而同沉默。
既然当初是为了和好朋友继续在一起而选择理科,现在却转学分隔两地,原因又是什么呢。
不过老曾毕竟也是当了多年班主任的人,又或者符建川已经提前和他打过几次电话,总之他没在这个问题上逗留太久。
符遥松了一口气,老曾看上去像是个还挺不错的老师。
如果可以的话,她不想说谎骗他。
老曾抬起左手看一眼表,把桌子上资料文件夹一合,站了起来。
“离上课还有点时间,走吧,我先带你熟悉一下校园。”
“好。”符遥慢半拍起身,以为这是要带她在校园里溜一圈的意思。
没想到老曾带她拐到楼梯口,径直往上。
这栋教学楼总共五层高,顶上还有个天台。
绿色的沉重大铁门,一推开,明晃晃的日光倾泻满身。
“校道尽头是食堂。那边是大操场。”老曾右手拿公文袋挡在眼睛前,左手在空中挥舞,像指点江山一般给她介绍,“哦,还有这边,这边是篮球场,树荫底下有几个乒乓球台,不过你这个角度可能看不到。”
符遥眯起眼睛往老曾指的方向看去,忽然想起一事,“老师,学校里面哪栋楼楼层最高啊?”
风声太大,老曾可能没听清她说的话,扯着嗓子喊,“什么?你说大点声!”
“我说,”符遥一张嘴,被大风扑了满口满脸,“这里哪栋楼最高啊——”
“……”老曾有着身为班主任的高度警觉,把手放下来,狐疑地转过头问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符遥张了张嘴,有些哑然,“可能有时候学习累了,想透透气?散步?看星星?”
她不擅长说谎,绞尽脑汁解释半天,越说越觉得理由苍白。
兴许是符遥好学生的表象起了作用,老曾虽然满脸都写着不相信,沉默片刻,还是回答了她的问题,“实验楼最高,有六层。不过那边晚上都是关着的……符遥,要散步看星星,还是到操场上去吧。”
符遥无话可说,只能像小鸡啄米一般狂点头。
老曾看她一眼,忽然觉得肩上班主任的担子又重了几分。
开学几天后。
符遥:老师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想到天台看星星顺便聊聊人生。
谢一舟:想泡我你直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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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转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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