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昭惜瞧她一脸认真懵懂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哎呀,我的傻四娘,这哪里是深浅浓淡的事儿?你说的那些好,是摆在明面儿上,人人都看得见、评得出的好处,如同那匣子里的珠玉,件件分明,价值几何,一望便知。”
“可这喜欢,全然不是这个算法,它不讲道理,不问缘由,更不管你心里那本好处的账册,就如同…”柳昭惜思索片刻,道:“就如同偶然尝到的一味果子,明明不是最甜的,偏就叫人念念不忘。也或是有一人,在旁人眼里,并非样样拔尖儿,甚至有些旁人瞧不上的小毛病,可偏偏在你眼里、心上,他就是独一无二的那一个,所以他好也罢,旁人眼中的不好也罢,横竖在你这里,他就是好的,没有道理可讲,没有缘由可循,这便是喜欢,是你心尖儿上自己生出来的芽儿,不由你按着好处去栽种。”
沈听珠听得呆了,耳根子悄悄红透,她垂下头,不敢再看柳昭惜,只低低“嗯”了一声,良久,才问道:“九娘有心上人吗?”
柳昭惜扭扭捏捏半响,才道:“有的。”
“哪家的儿郎?”沈听珠好奇问道。柳昭惜捂住脸,“哎呀,羞死了,不告诉你。”
二人又打闹起来,直至夜半,柳昭惜已然睡熟了,沈听珠躺在黑暗中,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如同天气蒙鸿,萌芽兹始,所有模糊的、被她刻意忽略的情绪,此刻都找到了源头,如同散落的珠子被一根无形的线骤然串起。
她慌忙用手按住心口,那里像揣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又像是被温水浸透,又暖又胀,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和慌乱。
须臾,她骤然睁开眼睛,心咚咚直跳不止。她想到的这一人——是赵玉琮。
*
次日天晓,日色当午,没有半点云彩,凉风不过檐屋,猎苑大热,黄土尘灰扑在半空,燥热蒸人,演武场建在击鞠场北边,黄旗麾动,箭靶与射位南北正对,几位贵女并排较射,惊落了一树的桃花,左右两边,齐端坐着其他贵女,谈笑附雅,轻摇团扇。
万俟珺跨坐在马上,左手开弓,右手搭箭,霍地弓弦响,似风飞出,再取第二支箭来,搭一弓,连射三支,只听得“飕飕——”几声,三支三靶,正中靶心,收势,嫣然一笑,“众位娘子,如何?”
沈听珠和柳昭惜连忙拍手叫好:“公主,你好厉害啊!”
万俟珺笑道:“小意思,你们也去试试。”
沈听珠一拍马,学着万俟珺模样,取弓在手,搭上弓弦,向后扯了扯弓,一挚出一箭去,那支箭飞出,错过箭靶,落在草地上,一箭射不着,她再搭第二支箭,一射出,又不知落往何处,几支箭下来,沈听珠一靶未中,掌心还被弓稍磨得通红,她一拍脚,回马转来,以手扶额,“…献丑了。”
柳昭惜也是如此,二人相视,纵情大笑,“哈哈哈……四娘,轮百工制造,没人能比得过你,但轮这骑射,你可真得多练练了。”
沈听珠摇头,“若我在平地,兴许还能中一发,可在这马上,实在不成,马儿一跑起来,我便看不准箭靶了,九娘,你怎得也如此?”
柳昭惜吐了吐舌头,“我阿爹怕我受伤,很少让我骑马射箭,我也是不成的。”
“娘子可听过‘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这便是我们大酆骑兵的厉害,其他三陆都望尘莫及。”万俟珺搭弓射箭,再射几箭,齐中靶心,“而这骑法有三种,对蹬,抹鞦,分鬃,射箭不仅讲究换位,更是要求马术精湛,想学好骑射,不是件容易事,得好好下功夫才是。”
“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沈听珠心中默念,再搭上弓弦,道:“九娘,我们再练练吧。”
“好。”
二人又射了几箭,有贵女叫了柳昭惜过去说话,沈听珠手磨得泛疼,暂歇片刻,商秋心疼,忙给她敷上药膏。
这时万俟珺唤了众娘子去射猎,进了猎场,众人自由狩猎,商秋与沈听珠一处,二人走至山脚下,远远看见一只野兔跳过,沈听珠忙搭弓,一箭射出,不出意料射了个空,她方收了弓,忽听不远处有声音,沈听珠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猫着腰过去,躲在草丛中,偷偷探出看了一眼。
却见高琼贞和杜如筠站在一处,一人穿黑红,一人穿素白,高琼贞面容艳丽,眸中透出几分狠辣,她今日身上系了许多亮金的饰品,衬得她愈发光彩照人,杜如筠一如往日,简单素净,清冷疏离。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高琼贞动作幅度颇大,晃得身上饰品铛铛作响。
杜如筠始终如常,说了几句,便要转身离开。
高琼贞立时恼怒,对着她骂了几句,猝然拉弓射出一箭,沈听珠眼见不妙,忙对准高琼贞这箭,射出一箭抵挡。
只听得“嗖嗖”两声,电光火石之间,两箭相碰,突地爆出碎末,一箭堪堪断开,落在地上,另一箭斜过杜如筠,正插进树干中,飞起爆开的细碎箭末意外擦过高琼贞的侧脸,划出一道微不可察的红痕,她登时盯住沈听珠,大怒叫道:“来人——抓住她!”
“百骑环绕,可裹万众,千骑分张,可盈百里。”出自《黑鞑事略》中所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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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心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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