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听珠心脏猛地抽痛了一下,无措地沉默着。
沈听祈最是受不了她这副模样,脸色铁青,叫道:“沈听珠!你还有脸在这装聋作哑!?”
沈忡应怒喝道:“——孽障!你是想翻了天吗?!”
沈听祈不甘示弱,梗着脖子不服气道:“阿爹究竟要纵容她到何时?”
滕夫人瞪他一眼,气道:“我平素就是这样教养你的?珠儿打小养在我身边,是非过错更是我一手所教,你这是在说,我也有错?”
沈听祈不忿,大声顶回来:“阿娘明知我不是!”
“珠儿尚在病中,你且不闻不问,还如此疾言厉色,咄咄逼人,沈听祈,你从小学得孝悌之至,都到哪里去了?”
沈听祈鼻尖微微泛红,好似遭了天大的委屈,转身冒雨离了院子。
滕夫人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无声叹息一声,将手盖在沈听珠手上,柔声道:“好孩子,你万不要理会他这冤家!”
“母亲疼惜,四娘都知道。”沈听珠仰起脸,勉强地笑了笑。
滕夫人与她挨肩坐着,掖了掖她的床褥,关心地问道:“你现下感觉身子如何?”
“好多了,只是…偶有头疼之症。”
“你这头疼之症,大约是落水受寒所致,我去叫他们再熬一碗玉米山药排骨汤,给你驱寒暖身。”
沈忡应消了怒气,温声道:“珠儿,你且安心养病……圣上已下旨杖责杨子邈三十,以示惩戒。至于小王爷,牵涉朝堂,终是委屈了你,不过你放心,日后若是谁再敢设计陷害于你,纵然闹于殿前,阿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
沈听珠胸中一阵酸楚,“四娘让阿爹费心了。”
“珠儿生分了,一家子骨肉如何说得费心二字,下月十五你朱世伯调任来京阙,正逢娩儿归家,你们姐妹二人和子均他们一处热闹,最好不过了。”
夫妻二人叮嘱了她几句,沈听珠一一答应,他们好似习惯了她的沉默乖顺,又说了几句,这才起身离开了。
待到无人,商秋才撅起嘴,愤愤不平道:“若不是因三郎君,娘子也不会关心则乱,着了他人的道,三郎君何故发这么大的脾气?这几日您病的这般重,都不见他过来看一眼,一来还——”
沈听珠见她越说越来劲,忙打住她的话头,“商秋,不许私下议论三兄!”
“婢子是心疼您。”
沈听珠拉过商秋的手,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三兄这般生气,是因事关皇家,兹事体大,他脾气素来这般,无碍的。”
商秋喉头滚动,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沈听珠望着烛火在帘幕上投出的光影,轻声开口:“可赵献琮毁我名声、要我性命,他依仗平羡王之势避开责罚…商秋,我决不会任由他这般嚣张!”
商秋点头,情挚意真,句句掷地有声:“娘子,无论您要做什么,商秋都随您。”
沈听珠握住她的手,声音缓慢,却又坚定有力,“好商秋,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
*
一场秋雨,没头没脑下了小半个月,窗外桂花湿漉漉地盛开,沈听珠在阁中闷得慌,穿了衣裳,在自己居住的知福院里走了走,沿着回廊出了院门。
府邸东、西、南、北四面布局规整,端方有序,回廊曲折回旋,颇有曲径通幽的意境。
沈听珠一路走到清波阁,它位于庭院正中,傍水池而筑,岸边种了几棵桂花树,秋日空照,明亮橙黄,一阵秋风吹来,香气淡雅,淡黄的桂花纷纷落下。
沈听珠捻了些鱼食喂鱼,庭院树影婆娑,光影扫过她白净的小脸,似一面无瑕的碧玉。
清闲片刻,廊庑忽地走来几个少年郎君,说笑走过转角,一看到沈听珠,立马转头问沈听祈道:“四娘病好了?”
沈听祈冷冷地扫了沈听珠一眼,少女今日穿了一件蓝白圆领衫,外穿云织玉鈫蓝褙子,下穿八破裙,纯真灵秀,俏生生一身打扮,也不知是不是病了几日的缘故,她肌肤苍白,脸蛋消瘦,腮帮不见一点肉。
沈听祈的脸色沉了下去,叫了声:“沈听珠!”
沈听珠一愣,局促起身行了一礼,“郎君们安好。”
少年郎君抬手相揖,“四娘,听说你落水后一直昏迷不醒,近日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四娘谢郎君们关心。”
沈听祈睨她一眼,“……你在这里作甚?”
沈听珠觑一眼沈听祈的脸色,结巴道:“回三兄话,阁…阁中闷得慌,所以出来活动。”
少年郎君用扇骨打着手心,笑嘻嘻说:“赶巧了不是,今日我们正要去南山看景,四娘若是闷,不如跟我们去南山玩?”
“不行!”沈听祈不赞同道:“她这病秧子,谁敢带她去?若是出了事,还不知道要如何怪罪我们!”
少年郎君摇了摇头,“四娘,你瞧你三兄这臭脾性,当日不知是谁知道杨十郎欺负了你,气得提起杨十郎两脚,就把他丢水里去了,不仅如此,还骂了小王爷好几句,如今倒还怕怪罪上了。”
沈听珠表面平静,心里却翻腾得厉害,讷讷说道:“三兄将杨子邈丢下了水?”
“是!当时要不是五皇子拦着,我看这人还不肯罢休呢……”
沈听祈目光一颤,立时截断话头:“行了!”
众少年郎君无奈笑了笑,到底没再出声。
沈听珠涩然语塞,复而又自失地摇摇头,若说沈听祈会为她乱了方寸,她是想也不敢想。正思忖间,却听沈听祈道:“等着,我去换身袍衫——”
沈听珠会意,随即别了众郎君,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僻静墙角,沈听祈猛地攥住沈听珠的手腕,狠狠推了她一把,“沈听珠,你没那么大的脸面,当日麓迎台之事关乎沈家,若你不姓沈,我绝不会如此做!”
沈听珠身子微微发颤,哽咽着“嗯”了一声。
“哑巴了?给我大声回话!”
“四娘不敢奢想。”
“哼,算你识相,以后见到我,记得躲远点!”
沈听祈恶狠狠盯她一眼,大步走了。
四周没了声音,安静极了,沈听珠双眼红红,两行泪珠吧嗒吧嗒落下。
良久,树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欸,别哭了!”
沈听珠忙用袖子擦掉眼泪,抬头往声音来源处看,却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砖墙边种了一棵参天的枣树,摇摇树身,枝梗劲拔,累累青枣结在树梢,又青又圆,风起,树叶簌簌,一颗青枣掉落在地。
沈听珠弯腰捡起,抬头一看,只见赵玉琮斜倚在老树虬干上,手中颠弄着青枣。他开口,嗓音张扬锐气,“再哭下去,可要成花脸猫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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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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