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那破锁,拿根铁丝即可打开,不留痕迹,这人直接砍了,生怕不被人发现有异。论细心缜密,这人比不得他一分一毫!
黑衣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是故意放我进去的。”
肖泊咬牙道:“阁下难道笃定武艺一定在我之上么?”
他若有心想拦,卷宗室一个苍蝇也飞不进去!
“你这个文弱书生,口气好大,那便让你见识见识小爷的剑术,开开眼了。”
黑衣人经不得肖泊再一再二夹枪带棒的冷待,铿然拔剑,一片白芒向肖泊面门袭来。
他只当肖泊是个平平无奇的文官而已,虽带了怒,但总归不想要了肖泊性命,这一招在劲力上留有了不少余地。
来得正好。
肖泊目光凝在剑尖上一点,游龙般的剑法在他眼中被分解得分外清晰,这一剑能看出深厚的内家功夫,他觉得堪堪配为裴昭樱翻墙跑腿。
可肖泊已压了醋意多时,正愁找不到与黑衣人交手的机会,丝毫不避其锋芒,抽出三尺青锋悍然迎上格挡。
这含醋带怒的一剑,震得黑衣人虎口发麻。
黑衣人眼中生疑,如何想到,一个单薄文官能在一招之间就压过了他,此前他甚至觉得,肖泊随身带的剑只不过是一种装饰,最多花拳绣腿。
这么一愣神,已让肖泊反而把握住了战局的主动,使出一套飒沓如星的剑法,写意挥去,杀机暗藏。
黑衣人暗叫不好,高手过招,关键时刻分神最为致命,可他的傲气也不容许自己就这么被肖泊压制,提升了内劲,与之周旋开来。
寻常人只知道肖泊父亲是一介草民,肖与澄更是不屑地嘲讽其父是江湖草莽,可实际上,二十多年前,那人是威震江湖的天下第一剑,只不过拜在肖家小姐的石榴裙下,才金盆洗手巅峰退隐罢了。
肖泊自幼避人耳目悄悄随父学剑,又小心藏拙不当出头鸟,一身武艺,到了今日才有施展的时机,黑衣人又是个罕见的能与其过招的对手,肖泊越打越觉畅快,浑身真气运转不竭。
二人剑气所扫之处,一排竹子“唰唰”地被从中砍断,轰然倒地,激起不小的动静,渐渐的起了脚步声,是大理寺巡夜的差役闻声要来查看情况。
黑衣人暗骂了句疯子,晃了个虚招,争了个脱身的空隙:
“我还得跟殿下交差,没空与你比试了,既然你有心投诚,殿下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告辞。”
肖泊拿瞧傻子的眼神瞧黑衣人腾空离去的背影。
裴昭樱无依孤苦,身若浮萍,他有心将一颗心剖给她,她也会驻足不前,不肯轻信。
可是有旁的男子,已经得到了她的信任了。
难道他天生就该晚于他人一步?
从前是落后于肖与澄,如今这男子是哪里冒出来的?痴痴傻傻,还能侍奉于尊前。
肖泊拂袖冷哼,血液随夜色渐冷,回房后,点燃一盏孤灯,摊开一张纸,写下了几个字。
分别是——皇帝,太后,肖与澄,齐王旧部,其他。
皇帝太后某种情况下可以视作一体,但前朝还曾出现过吕后摄政、武帝改周,母子之间的利益也未必能一条路走到头。加之裴珩年岁渐大,必然不愿为母后马首是瞻,不知不觉间,母子的心会分成两条。
肖与澄定然重走谋逆之路,只是还不能确定是否与刺杀裴昭樱有关。
齐王旧部这种能拿得到明面上的理由,不过是搪塞罢了。
肖泊最怕的,便是还有连他都没能察觉的其他人作乱。
重来一次,他没有留下为自己打算的余地,算计考量全然扑在裴昭樱身上,以身铺路,在所不惜。
要是有人暗中谋划布局,连他的耳目都绕过了要害裴昭樱,他可拦得住?
等到了回天无力之时,他情愿死在她前头。
肖泊揉皱纸张,细细将其烧为灰烬,使之如同他还不能见天日的心意。
他这一生,注定是要献给她的,她不靠过来,他就慢慢地朝她走去。
不得不说,看惯了肖泊清爽简明的铁画银钩,再看手下人誊抄的狗爬一样的字体,裴昭樱大为光火。
她把纸卷成筒,恨铁不成钢地往人脑袋上敲,骂道:
“你看看你,写的这叫什么字?你字识全乎了吗?一副胸无点墨的样子,真是影响我查案!”
“你别生气嘛,我怕大理寺的人发现,写得潦草了些而已,于大局无碍。”
江逾白任由裴昭樱撒了气,又说:
“对了,肖泊早就发现我了,他是任由我进去誊抄卷宗的。”
这令裴昭樱意外又不意外,也许,对他而言,这只是桩顺水人情,不算他一定是站在了她这处。
肖泊所行所举,光明正大,为国为民,而裴昭樱总是猜不透他乌眸之下的算筹。
但倘若换了别人要大摇大摆进入大理寺重地,肖泊并不能允,裴昭樱想明白了这点,胸口一暖:
“那该找个机会好好谢谢肖泊大人。”
“你的招贤纳才之意我也传达给他了。”
裴昭樱扯紧了袖口,暗骂自己没出息,招贤纳才之事不要紧张得如同怀春少女:
“他……他怎么说?”
“‘嗯’。”
裴昭樱一愣,连着眨了两下眼睛,怕耳朵漏了字句。
“他只说了个,‘嗯’。”
裴昭樱满身气力猛然一泄。
他向她暗示过,要成为她手中的剑。
正式抛出邀请前,裴昭樱也猜测了他所有可能的反应,理清了朝堂上所有纷杂的利益线,皇帝,肖家,世家大族,寒门新秀,地方诸侯……
原来,肖泊真如谪仙,心中眼中空无一物,毫无波动,那点反应都算不上反应。
那为何,又要对她字字暗示,步步靠近?
“好啦,别为了一个肖泊难受费心,我这不是回来帮你了?”
江逾白靠近一步,软了嗓音,伸手要如同年少初时那般揉揉她的头发,被裴昭樱不客气地一手拍掉,还剜了一眼,警告他管住手脚。
裴昭樱年少时,仗着是没有存在感的宗室女,行事大胆,微服去民间闯荡,体察民生,过了好一阵子快意江湖的日子。
她便在那时与江逾白不打不相识,掌权后一路将江逾白提拔重用,成了她最为信任的肱骨心腹。
残疾之初,裴昭樱终日以泪洗面愁眉不展,对江逾白的鼓励安慰视若无睹,江逾白犯了脾气,辞官隐居在京郊草庐,两人讴上了气。
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裴昭樱派人去服了个软,江逾白见她重整旗鼓,就坡下驴,回来官复原职,统领禁卫。
江逾白寻了别的话题关心:
“我听说,太后给你安排了擅长针灸的太医陆云栖每三日到你府上一次为你调理?不知这个陆医官医术如何,但你总要自己打起精神,不管前路如何,一步一步往前挪就是了。身子是自己的,千万珍重,好好保养。”
裴昭樱满心盛着肖泊,应合了几句,就将人遣走了,久不熄灯,独坐案前,整理旧案呈现的线索。
内里一团酸涩,浓重地积累蔓延,将期待酿成无奈。
她已经打探清楚了肖泊的身世,他是肖与澄姑姑的儿子。
其父出身江湖草莽,入赘肖家,在肖泊母亲早逝后便看破红尘,在逢恩寺出家为僧。
裴昭樱想,肖泊年幼失了双亲的庇护,从官场上肖与澄对他的态度已能管中窥豹,他独自于官场上耕耘,定然内外吃了不少苦头。
她甚至打算好了,择日摆一桌纳贤的宴席,表明他既入她麾下,她便不会将他当作肖家人看待、防备,再忐忑与他商量,可愿成为她别无选择下的驸马?就当主公与谋士间,另一种形式的相依为命、荣辱与共了。
可肖泊半分也不在乎。
她却……开始在乎起来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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