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鸢一睡便睡到了次日正午。
直至用完了午膳,沈轻鸢都无法接受她被段云玦劈晕并送回竹云轩的事实。她甚至有点怀疑她当时有没有听错,段云玦书房内是否真的发出了异响声。
她认真回忆了无数遍,最终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因为察觉到她发现了他的秘密,所以段云玦才果决地劈晕了她,生怕她借题发挥。看来,段云玦的把柄就在他的书房里,在那个隐秘的密室中。
没能及时将密室的所在之地找到,是她的失误。
怎么办?怎么办?
沈轻鸢闭上双眼不住思索,却冷不丁想起昨晚勾引段云玦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段云玦是如何动了情,如何抚弄她的身体。
他似乎,真的对她有些兴趣……
一想到自己干干净净的身子被一太监所玷污,沈轻鸢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忽然间有些恨,恨自己当日在三皇子的宴席上献艺,更恨将她从三皇子手中抢走的段云玦。
无可奈何。
纠结踌躇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为今之计,是将那密室寻出,再设法联系三皇子,将那宦官的把柄稳稳当当地交到三皇子手上。
如此想着,沈轻鸢终是打起精神,稍加装扮了一番后离开了竹云轩。
她已向清芷打探清楚,今日段云玦入宫上值,怕是要到深夜才回来,她刚好有大把的时间将朝晖堂翻个底朝天,左右那间密室就在朝晖堂内,她不信找不到!
时至正午,朝晖堂内外一片静谧。
许是知晓沈轻鸢正得段云玦宠爱,下人们并未上前查问,而是由着沈轻鸢进了朝晖堂,随意走动。沈轻鸢未作他想,径直踏入书房,关上房门细细巡查。
她多么希望密室里的人再次发出声响,好为她指引方向,可惜书房内安静得很,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她什么都听不到。
她摸过地砖,墙缝,将书房内所有能挪动的东西都挪动了一遍,却还是没能找到密室的入口。
看来,密室入口并不在书房之中,而是在其他房间里。
沈轻鸢当机立断,拉开房门便要离开,不想,竟是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道:“这就走了?不找了?”
沈轻鸢浑身一震,驻足,僵硬转身向后望去。
原本空空荡荡的鹿角椅上,居然坐着一个人。
段云玦。
沈轻鸢感觉自己看见了鬼!
明明!书房之中明明没有人的!段云玦究竟从哪里冒了出来,将她的一切行为尽收于眼底。
“大、大人?”她舌头打结,紧张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段云玦凤眸微眯,十指交叠放于胸前,静静端详着苏锦召。
“这个问题合该本大人来问你,好端端的,云娘子不在竹云轩里养身体,跑到朝晖堂来做什么?”
“我、我……”沈轻鸢脑中乱成浆糊,一时间连谎话都编不出来。
“妾身,妾身是来……”
“是来找这个吗?”
段云玦伸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张留有折痕的信封,举给沈轻鸢看。
沈轻鸢盯着那张薄薄的信封,脑子里嗡地一声响。
这信封!这信封!
这信封怎么会出现在段云玦的手里!
这人到底会使什么妖术,一次次将她逼得毫无退路!
“这是什么?”沈轻鸢摇头,“妾身没见过这个东西。”
“是吗?”段云玦讥笑,“那你可想知道,关于这张信封的秘密。”
沈轻鸢嘴角抖了抖,半天才挤出来一句:“什么?”
段云玦轻嗤:“没关系的,你要是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你大可以将这个秘密告诉怀王殿下,让怀王殿下以此来要挟我,拿捏我。”
“妾身不敢。”沈轻鸢几乎脱口而出,“妾身从未想过背叛大人,更不敢算计大人,望大人明鉴。”
“你没有么?”段云玦手指松开,将信封丢到地上,“那你为何鬼鬼祟祟出现在本大人的书房里?莫非,你又是来寻找本大人,与本大人谈心?”
“是……”沈轻鸢硬着头皮应道,“妾身确实有话要对大人说。”
段云玦勾唇冷笑:“你不是从清芷的口中得知本大人入宫上值,直至夜晚才能归来吗?明知会白跑一趟,可你还是来了。不仅来了,还四处翻看,这叫本大人很难不怀疑你的真实目的。”
沈轻鸢一颗心彻底凉了下去。
还辩解什么?挣扎什么?她自以为万无一失,实际上不过是只跳梁小丑而已,说得越多越显得她愚蠢可笑。
她到底是有多笨才会主动落入了他人的算计之中!在对方将信封亮出来的一瞬间,她就该认罪求饶,总好过文过饰非,自取其辱。
“妾身知罪。”她直挺挺跪倒在地,“妾身甘愿受罚。”
段云玦重重一推鹿角椅,抬步走向沈轻鸢。
沈轻鸢低下头,双目紧紧闭住。
一片黑暗之中,她感觉到又什么冰凉的东西挑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一点点抬了起来。
“三皇子要你杀了我吗?”
清越的声音传入耳中,逼迫着沈轻鸢睁开双眼,她望着那双妖冶的凤眸道:“并没有。”
段云玦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信了她的话没有:“你又想做我的宠姬爱妾,又想做三皇子的知己红颜,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轻鸢听得面色顿白:“大人,我……”
“嘘……”
段云玦嘘声打断沈轻鸢的话:“你不必哄我,你说出的话,你自己相信吗?我知道,你一心爱慕着三皇子,压根瞧不上我这阉人。之所以听从三皇子的安排入了段府,无非是想讨好三皇子,在他跟前挣个脸面。你仰慕我是假,愿做我的女人是假,想要获得我一世的庇佑更是假。沈轻鸢呀沈轻鸢,枉你在教坊司待了三年,竟是连做戏都不会,宝莺尚且懂个皮毛,你呢?”
他甩开沈轻鸢的脸:“别说骗本大人,就你这两下子,连三岁小孩都哄不过。”
沈轻鸢低着头不吱声,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段云玦会杀了她吧。
一定会的。
沈轻鸢近乎绝望,一心等待着段云玦的发落。
“瞧你这幅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
段云玦冷冷睨她一眼,漠然转身:“我给你时间,你要好好想清楚,到底是做三皇子的间谍,还是做我的女人。没想清楚前,你不必再来见我。”
*
一连三日,阴雨纠缠。
沈轻鸢连做了三日的噩梦。
梦中的她被恶狼环伺,幸而得一十一二岁的少年相救,少年牵着一匹白马走在她的前头,任她如何呼唤都不肯回头。
她着急的很,追啊追啊,好不容易追上了少年,看清了少年的脸。
那是一张稚嫩的,血肉模糊的脸。
沈轻鸢吓了一大跳,立刻从梦中惊醒,望着窗外连绵的细雨不断喘|息。
他是谁?
为何觉得他的背影如此熟悉,仿佛在哪里见过。
沈轻鸢越想脑袋越疼,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吟。
“呃……”
“娘子,你醒了?”
清芷拎着个小食盒走进来:“厨房送来了些精致可口的点心蜜饯,娘子要不要尝尝?”
沈轻鸢睡得浑身发软,好一会儿才下了床,坐在了圆鼓凳上:“放那吧,我现在还不想吃。”她道。
清芷将点心蜜饯一样一样摆在桌上,忧心忡忡地去看沈轻鸢。
整个竹云轩的下人都知道,沈轻鸢失宠了。
她拢共也没被段云玦宠爱几天,却已被关在竹云轩内整整三日。三日来,段云玦从未召幸过她,更没派人来看望她,似乎将她这个人完完全全忘掉了。清芷分外沮丧,身为女使,谁不想跟个的得宠的娘子呢?
“娘子也不必太忧心了。”清芷不厌其烦地劝说着沈轻鸢,“主子大人现在正在气头上,所以才冷落了娘子。等主子大人的气消了,娘子只需好好哄一哄主子大人,主子大人一定会回心转意的。”
清芷一边劝一边将一碟子桂花糕放在了沈轻鸢面前,希望她吃些甜的,心情好些。
沈轻鸢拿了块桂花糕,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记忆中的桂花糕香甜软糯,她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见沈轻鸢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清芷又劝道:“娘子,你定要放宽心,尽早振作起来。依奴婢看,主子大人还是很喜欢娘子的,否则的话也不会命厨房做这些点心蜜饯给娘子品尝。娘子貌美如花,又有绝技傍身,势必能成为主子大人的心尖宠。”
沈轻鸢一脸木然,仿佛没有听到清芷的话。
清芷毫不气馁,再道:“娘子,奴婢听说,古月轩的月娘子被主子大人解了禁足,昨夜还到朝晖堂去了。”
闻言,沈轻鸢总算有了些反应。
她放下只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是吗?”
“千真万确。”清芷道,“也不知那月姨娘用了什么法子,竟是重获了主子大人的欢心。总之娘子与月娘子素有交情,不如去问问月娘子,商量个办法出来解决困境要紧。”
沈轻鸢默不吭声。
她在教坊司时就听说过宝莺的大名,那真真是个七窍玲珑人,再刁难古怪的客人在她手上都能变成温顺缠人的小猫,三皇子肯将她送给段云玦,一定是相中了她哄人的本事。
“宝莺能说会道,戏做得又好,肯定比我更讨你家主子的欢心。”
“娘子也不差的。”清芷宽慰她,“左右娘子未被主子禁足,拼力一试又何妨?”
拼力一试?
沈轻鸢暗暗攥紧了手指。
段云玦话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就是让她在他与三皇子之间做选择。
说来也是奇怪,她不过是三皇子送来的姬妾而已,没有地位,没有尊严,只是供段云玦玩弄取乐的工具,可对方似乎很在乎她的立场和态度,即便她做错了事,依旧愿意给她一个机会,让她来做出选择。
段云玦恶名远扬,任谁提起来都要说一句他是杀人不眨眼,心狠手辣的魔头,可这魔头竟然肯善待她,从未在她面前展示出暴戾的一面。
真是,奇怪……
沈轻鸢并不觉得自己貌美到可以令一个魔头性情大变,她更愿意相信这是对方的手段,玩弄人心的手段。
雨渐渐停了下来。
屋外空气清新,鸟语花香,甚是令人心情舒畅。沈轻鸢起身抱上琵琶,带着重重心事来到院中,随意地坐在莲花石凳上,拨弄起了琵琶。
指尖自琴弦上扫过,悦耳的琴音流淌而出,汇成一曲《花月浓》。
这首缠绵悱恻的江南名曲,是三皇子最喜欢的。
相传,此曲的乐师本是一名雅妓,因缘际遇邂逅了当朝太子,因身份悬殊而被迫分离,终身孤苦。每每思念情郎时,她便会去皇宫对面的望星台弹奏一曲《花月浓》,听到了乐曲声的太子便会在东宫为她点一盏火红的宫灯,彻夜燃烧。
婉转凄凉的曲调诉说着曲中人的苦楚,却解不了沈轻鸢对三皇子的思念。
一曲作罢,她久不拨弄琴弦的手指已然勒出了红印,红得宛如她手腕上的朱砂串一样。
“好琴技,好琴技。”
她犹在沉思,身后却猛地窜出一个人。
“一曲《花月浓》,天下有情人相思不相逢。司琴,你可是想念三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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