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惜终于将咖啡杯轻轻放回托盘,杯底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响声,打破了室内有些压抑的沉默。她抬起眼,目光穿透镜片,直直地看向莫厉,声音依旧听不出什么波澜,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莫厉,首先,我和谁交往,是我的私事,不劳外人置喙。其次,念瑶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任何外人都清楚。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微微停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像冰珠砸落玉盘:“她配不配得上,由我说了算。你,没有资格评判。”
莫厉被这毫不留情的抢白噎得脸色一僵,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挫败与恼怒,但他迅速调整表情,重整旗鼓。他换了一种策略,语气陡然变得柔和,甚至带上了几分充满回忆色彩的温情脉脉:“洛惜,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吗?每次你被乔伯伯逼着学那些枯燥的金融管理、礼仪规矩,不开心了,躲起来的时候,都是我想办法找到你,带你偷偷翻过老宅的后墙,骑车带你去兜风,去看城外那片最美的向日葵花田。我记得我当时说过,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保护你,不让你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
他的目光深深锁住乔洛惜,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旧日情意和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现在,我的心意依旧没变。只要你愿意,莫家可以立刻动用一切资源和影响力,帮你平息眼前这场风波。那些失去的项目,那些摇摆不定的投资者,我都可以帮你搞定,甚至可以用更优厚的条件引入新的战略合作。我们可以联手,‘念惜’和莫氏强强联合,未来的前景将不可限量!”
他抛出了一个看似完美、无法拒绝的诱饵——一个既能立刻解决眼前困境,又能带来巨大长远利益的提议。而这一切的前提,**而简单:乔洛惜必须“迷途知返”,离开江念瑶,回到他莫厉认为的、那个“正常”的、符合所有人期待的轨道上来。
【最高级别警告!糖衣炮弹攻击!目标人物正面临巨大诱惑!事业危机与情感选择的双重压力!宿主,情况危急!】系统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
门外的江念瑶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指尖微微收紧。她比谁都清楚,“念惜”对乔洛惜意味着什么,那是她挣脱家族束缚、证明自身价值的王国,是她全部心血和骄傲的所在。面对如此直击软肋的条件,面对事业可能毁于一旦的风险,她……会动摇吗?会选择那个更“轻松”、更“正确”的未来吗?
会客室里陷入了长时间的、令人窒息的沉默。乔洛惜的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权衡。莫厉期待地注视着她,嘴角已经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胜券在握的细微弧度。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终于,乔洛惜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像蓄力已久的冰锥,带着足以凿穿一切的力量,清晰地、彻底地粉碎了莫厉所有的幻想和算计:
“莫厉。”
她站起身,这个动作让她自然而然地带上了居高临下的气场。她看着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嘴的莫厉,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一切伪装,同时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残忍的平静:
“首先,我乔洛惜,从来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
“其次,和谁合作,是基于利益最大化的商业决策,不掺杂,也永远不会掺杂任何私人的情感交换。”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的声音在这里有了一絲几不可察的、却真实存在的波动,仿佛冰封的河面下有了活水流动:
“和她在一起,面对所有的非议和风雨,我才感觉自己是真的……活着。我很开心能有她在我身边”
“而你,以及你们所有人所定义的那个世界,那个充满了计算、妥协和虚伪面具的世界,对我而言,才是最大的疯狂和令人窒息的精神束缚。”
这句话,不高昂,不激烈,却如同一声闷雷,炸响在装修奢华的静谧会客室里,也清晰地、毫无损耗地穿透了门板,重重地撞进了江念瑶的心底。
这不是解释,不是辩白,而是一种宣告。一种关于乔洛惜存在本质、关于她灵魂选择的、最**也最坚定的宣告。
莫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认识眼前这个他自以为从小一起长大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被冒犯的愤怒,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决绝的恐惧。
乔洛惜不再看他,仿佛他已然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摆设。她利落转身,径直走向门口。
“咔哒”一声,门被拉开。门口,正倚着墙、表情复杂难辨的江念瑶,毫无遮掩地撞入了她的视线。
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硝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感。
乔洛惜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直接伸出手,微凉的手指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准确地握住了江念瑶的手腕。那力度有些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她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给江念瑶一个眼神交流,只是紧紧地拉着她,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将那个依旧失魂落魄地僵立在会客室中央、连同他那一整套“合作共赢”和精心计算的未来蓝图,彻底地、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空旷的走廊里异常安静,只有两人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在回荡,一声声,敲打在心上。
江念瑶任由她拉着,目光落在乔洛惜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微微泛着可疑红晕的耳根上。乔洛惜刚才那句“和她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活着”,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激起惊涛骇浪。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而陌生的情绪攫住了她,那不是以往戏弄成功后的得意,也不是故作姿态的挑衅,而是混杂着巨大震动、尖锐的心疼、深沉的理解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归属感的情感洪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在走廊无人的转角,乔洛惜猛地停下了脚步。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微翕动了几下,却最终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那双总是冰封着、让人窥探不到丝毫情绪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翻涌着剧烈挣扎后的疲惫,和一丝……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意识到的、深藏的脆弱。
江念瑶什么也没有问。
她只是静静地、踮起了脚尖。然后,伸出手,不再是往日那种带着挑衅和玩闹意味的触碰,而是用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的力道,指尖轻轻抚过乔洛惜微微蹙起的眉心,仿佛想要熨平那里积攒的所有压力和郁结。
接着,她仰起脸,第一次,不再是玩闹,不再是试探,不再是带着任何表演成分,而是带着清晰的、坚定的、源自本心的意愿,轻轻地、郑重地吻上了乔洛惜因为一直紧抿而显得有些苍白冰凉的唇。
这个吻,很轻,很短,甚至不带任何**色彩,只有一种纯粹的、试图传递的温暖。
它是一个确认,确认彼此的存在;也是一个回应,回应那句震撼她心灵的告白——和你在一起,我才感觉自己活着。
乔洛惜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僵硬了一下,仿佛触电般。随即,那一直紧绷的、仿佛独自对抗着整个世界的肩膀,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松弛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脆弱地轻颤。她没有回应这个吻,却也没有丝毫推开的意思。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座终于找到了港湾的孤舟,任由江念瑶那带着些许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暖意,通过相贴的唇瓣,一点点驱散她周身的冰冷。
【……目标人物心率:120bpm,持续升高……体表温度微升……情绪分析模块过载……剧烈波动后趋于……平静?接纳?共生感?系统……数据库暂无匹配标签……无法准确定义……】系统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混乱和困惑,最终,在一阵细微的电流杂音后,选择了沉默。
世界的恶意从未消散,莫厉那包裹在“为你好”糖衣下的“美意”,不过是其中一种更精致、也更伤人的毒药。
但在此刻,在这寂静无人的角落,在这光影交织的走廊上,她们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种,无需任何言语来确认,也能彼此支撑、共同呼吸的力量。这力量微弱,却坚韧,足以在困境中,点燃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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