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意听着他的碎碎念，一下笑出声。
活该！
“你很开心？”叶安追上了柳意，站在她身边。
柳意看着叶安的脸，笑得不能自已。
“你还笑！”叶安作势来捏柳意的脸。
柳意一躲，还是笑。
小叶安拼不好漫画书，挣扎了会将纸片收进了抽屉里，并从里拿出了小猪存钱罐。
他一脸心疼地数着钱。
这件事柳意是记得的。
第二天早上，柳意的家门口出现了一摞新的漫画书，从一到十册全齐了。在书页的最上方贴了张纸，上面写着“你本该认真学习，不应该沉迷于漫画之中，这次看你乖的份上，书就送你了”。
字写得弯弯扭扭的，包括内容也是前不搭后语的，应该很好猜到的。
但那会柳意固执地以为是妈妈看自己哭得太惨，所以买了书送给她，再用纸条上的话激励自己学习。
小孩子吃软不吃硬，总之她的一厢情愿促使自己成为一个乖小孩。
叶安故作沧桑：“很好，柳爱卿，不枉费朕的良苦用心。”
柳意笑了笑：“真傻！”
“能原谅我吗？”叶安忽然牵住她的手，猝不及防问了一句。
柳意甩开他的手，朝他做了个鬼脸，径自跑向下一扇门。
要她原谅他，下辈子吧。
*
下一扇门一打开，耳边传来一阵责骂声。
“叶安，你学习成绩不好，老师不怪你，但你不应该作弊。”
办公室里，英语老师把卷子拍在桌子上，手敲得桌子“登登响”。
叶安站在办公桌前，低着头。
“我没有作弊。”他的嗓子听起来有点哑。
“你没作弊？”英语老师显然不相信，“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平时连听写都不会的人，期中考试居然考了最高分。叶安，作弊就是作弊，我一直说，成绩差点没什么关系，但是作为人最起码要诚实，你这种叫什么知道吗？说难听点就是没有羞耻心。”
太阳渐渐西斜，办公室里的光暗了，叶安站在阴影处，手不断地在发抖，但他安安静静站着，没有再反驳。
在学生时代，有些老师大概会简单认为成绩即人品，简单言之，即是成绩好的学生做什么都是对的，成绩不好的学生就爱撒谎也爱惹事。
“好学生”成绩考好了叫努力的结果，“坏学生”考好了叫作弊。
他们从来没有想过有时候“坏学生”也想成为“好学生”。他们也会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
这个时期的叶安大概是最痛苦的时候。他的妈妈生了病，在医院从春天住到了隆冬，柳意眼睁睁看着他白天到学校上课，放学就去医院照顾妈妈，少年人本来就清瘦，这么一来，瘦得都有些脱相。
柳意也看着他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抱着书本啃，会来敲她家的门，小心翼翼地问不会的题。
他答应了妈妈，会好好学习。
叶安啊，一向是个信守承诺的人。
“叶安，你这是人品出问题了……”
辱骂声在继续，柳意看向身边的叶安，忍不住握住了他的手。
他回握住了，对柳意笑笑，表情依旧，仿佛是个局外人在看一出好戏。
察觉到柳意的目光，他说：“没事的，不是还有你嘛！”
柳意看向办公室的门口，门被推开。
“柳意”闯了进来，神情犹如即将要完成壮举赴死的义汉。
“老师，叶安没有作弊，我可以证明，当时我就坐在他的旁边，他既没有交头接耳，也没有写小纸条。而且老师，您没发现吗，这段时间叶安上课明显认真了许多，您提的许多问题他都能回答上来的。”
柳意属于好学生的范畴，她的话有几分可信度，有了她的担保，老师不好再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叶安先出去，说后续的事她会调查的。
“叶安”整个人放松下来，路过“柳意”身边时，轻声说了声：“谢谢你。”
画面光影流转，周围景物渐渐消失，就像电影的谢幕式，旁边再一次变为黑暗，只有他俩脚下的路还残余着一丝光亮。
两人一起走了段距离，柳意才发现，他们的手还拉着，没有放开。
“柳意，谢谢你。”
叶安仍然在前走着，甚至没有回头，这句话轻飘飘地飘到了柳意的耳朵里，她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叶安在说话。
"叶安，下一扇门我们能跳过吗？门的颜色这么暗，还写个“四”，一看就不吉利。"
柳意打着哈哈，如果猜测得没错，那扇门的背后隐藏的是叶安母亲去世的记忆。
无论是记忆还是现实，让人再看一遍挚亲离去的场景，太残忍了。
过了很久，叶安才应道：“好。”
接着一扇门里，有温暖的阳光，有欢呼声，有口哨声……
柳意一听这声音，脑子里“轰”的一声短路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不想回忆的回忆之一。
她慢慢向门口移动，却被叶安这个混蛋一把抓回去。
他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走，哥带你去领略一下哥的英姿。”
叶安拉着柳意坐到体育台上。
台下的“叶安”正在参加百米赛跑。
少年在阳光下肆意奔跑，意气风发。
在赛场上，彷佛所有人都不存在似的，少年只是向着那个目标奔跑，肆意而张扬。
赛场上的叶安仿佛会发光。
突然台下一阵欢呼，叶安荣获冠军，柳意彷佛如梦初醒般也跟着人群鼓掌。
他看向看台，眨了眨眼睛。
柳意戳戳身边的人，“你觉不觉得他能看到我们?”
叶安：“别想这么多，你看旁边。”
柳意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柳意”。
这种感觉很奇妙，两个时空交织在一起，未来的柳意在看过去的柳意。
初中时候的柳意穿着校服，整日盯着书本，戴上了厚重的眼镜，灰头土脸的，即使是这种需要人振奋的场合也显得有些死气沉沉。
“柳意”坐在看台上，一脸便秘相，对着赛道上的叶安苦笑。
可不就是只能苦笑。
这是初三最后一个运动会，班里女生不够，必须每人报一个项目。体育不是柳意的强项，准确来说毫无天赋。
报哪个都不行，最后体育委员为了交差，随便给柳意勾了个一千五。
想想柳意连八百都不行，一千五比八百硬生生多了一半啊！
跑第二圈的柳意开始盘算怎么样摔倒既不丢人不磕到自己还能不用跑。
只是计划没实施，叶安跑到了她跟前。
“柳意，我陪你一起跑。”
“不是，我……”
“最后一名没关系的，能跑完就是胜利。”
“我……”柳意上气不接下气。
“柳意，加油，胜利就在眼前。我会陪着你的。”
说完他拉起柳意的手跑去。
——救命！我不想要你陪你，我跑不动了，我要弃权。
最终，柳意艰难的跑完了全程，不出所料，倒数第一。
柳意摊在草坪上，腿已经不是腿了。
“走不动了。”
叶安向柳意伸出一只手，“走，我背你。”
夕阳下叶安整个人彷佛在发光。
“柳意，你要减肥了。”
柳意锤了他一下，“我这是刚刚好，再瘦就成骨架了。”
“跑这么几步累成这样，该锻炼了，暑假我打算去学游泳，你去不去？”
“我才不去。”
“……”
少年少女消失在落日尽头。
多么美好的场景啊，如果不是旁边这人插了一嘴。
叶安：“别看了，再看眼珠子都要出来了。”
“不解风情，柳意这叫怀念青春。”
叶安勾了勾嘴角，“累不累？我背你吧。”
柳意故作娇羞：“那怎么好意思呢！”
“不需要的话我走了。”
该死的叶安，再哄几句会死啊！
柳意蹭上他的背。不知何时，叶安已从少年成长为青年，肩膀宽阔不少。趴在他肩上，她没由来感到一阵安全感。
有点困，眼皮撑不住地往下沉。
“柳意。”叶安叫了她一声，“别睡，我们来聊聊天。”
“好啊，聊聊。”
“你是不是喜欢我？”他问。
这问题问得猝不及防，柳意一下子瞌睡也醒了。
“没有。”她否认。
“真没有？”
“真没有。”柳意嘴硬道。
“不喜欢我就好。”
他说得很轻，就像是对自己所说。
柳意有点生气，怎么着，被她喜欢就这么丢人，什么叫不喜欢就好。
她不服。
“我还怀疑你暗恋我呢？”
“是啊。”叶安脱口而出。
一瞬间柳意睁大了眼睛。
他继续说：“从小就喜欢你，我以为我表现得很明显。”
叶安的脚步依旧很稳，就像随口说的。
如果不是红透了的耳朵出卖了他，柳意会以为是幻听。
什么嘛？
这种告白一点诚意都没有。
*
两人没再说话，叶安背着柳意一步一步顺着光走去。
在柳意的印象中，她与他待一起总是吵吵闹闹的，从来没有像这会一样这么安静。
这里的一切都让柳意感觉是一场梦。
真奇怪，下一扇门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
好困。
“你为什么要不告而别？”
眼皮越来越沉重，柳意没有听到叶安说了什么。
正当她闭上眼睛，叶安将她推醒，“柳意，我们到了。”
眼前这扇门与其他扇有很大不同，不像其他门颜色单一暗沉，这一扇上面画着蓝天、白云以及象征梦想的纸飞机，颜色轻快而明亮。
但柳意没由来感到一阵心慌，这扇门后似乎隐藏了一件事，一件忘了的事，一件想起来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叶安像是看出她的不安，向她伸出手。
“柳意，不要怕，我陪你。”
鬼使神差般，柳意将手搭上去。
身后的门忽地打开，一道炫目的白光闪过，叶安消失在光中，柳意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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