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修简单的房间里，荣懿坐在电脑前，呼吸轻轻一滞。
他手边放着手机，上面是和一个备注为“荣恒”的人的聊天界面。
对面发来一条消息：让人重点维护那个直播间了，放心，不过你怎么突然看起直播了？
但荣懿此刻心思完全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宽大的显示屏上，一个男生忽然出现在了右下角的圆框里。
他长了一双水润杏眼，睫毛浓翘，更衬得那双眼黑得剔透。鼻梁弧度柔和，双唇颜色浅淡，上唇微薄，但下唇却肉感十足，让人想咬一口。
这次的设备比之前的好上太多，连鼻尖那颗红色小痣都真实再现。
似乎不习惯在镜头前说话，男生眼神有些不自在地左右乱看，黑得透亮的杏眼忽闪忽闪，像玻璃珠，荣懿不自觉伸出手碰了碰。
男生支支吾吾了几声，求助似的往旁边看了一眼。
另一个人出现在镜头里。
那人没露脸，只能看到站在男生身后，一手环住男生的肩膀，是一个很亲昵的姿态。
“是不是被我们桃桃的美貌惊呆了？要刷礼物的老板呢，都出来走走啊？”
荣懿垂了垂眼，操作鼠标，打赏了五个满天星辰。
“哇，1231老板大气！”主播还没开口，站在他身后的男人就笑着开口。
荣懿抿唇，眸光暗沉。
他手上抓着一条手绳轻轻摩挲，那手绳周身并无装饰，只用雾蓝色绳子编成，一看便是出自生手，手艺拙劣，编得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拿出去送人都嫌丢人，却被方才眼也不眨就一掷千金的荣懿仔细保存着。
他轻呼出一口气，将手绳放到一个精致盒子里。
榜一大哥的心路历程无人知晓，另一头，李漫洮逐渐克服不自在，开始试图掌控直播间走向。
“谢谢各位老板的打赏，非常感谢用户1231打赏的五个满天星辰，破费了。”
从打开摄像头开始，直播间的弹幕数量就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飙升，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弹幕，比被爆破时要多得多。
李漫洮不得不把屏幕上的弹幕关掉，打开了直播弹幕助手，才能看清观众发的弹幕。
【我——去——】
【主包我说真的，你去干颜值主播吧，你把数位板画冒烟了都没当颜值主播赚钱】
【这镜头，连他嘴巴子上起的皮都能看清，居然看不清皮肤上的毛孔，真恐怖】
【该说不说，主播在男生审美里也很漂亮……啊我为什么要用漂亮这个词】
【我宣布，你就是我的新互联网老婆了，老婆老婆！】
【你们发现了吗，主播耳朵都红了，害羞了哎】
【鼻子上的痣红红的可以舔吗我就舔一口让我舔一舔吧】
李漫洮极力忽视脸颊上涨的温度，忍不住说：“你们、你们稍微矜持一点。”
弹幕嘎嘎大笑，调戏得更欢了。
李漫洮把控不住这群人，掩耳盗铃地拿起压感笔，“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进入正题，开始画画！”
弹幕见他实在害羞，收敛了点，开始问一些普通的问题，李漫洮也挑了些回答。
【用户1231：你喜欢狂歌吗？】
李漫洮看见金主问话，想了想，说：“说不上喜欢，主要是太风骚了。”
其他玩过《寻仙问道》的观众也跟着笑。
【狂歌被人嫌弃的一生。】
【桃桃喜欢玩寻仙问道吗？之后不画画了可以直播这个呀】
【用户1231：那你喜欢什么门派？】
“你们，怎么都跟着叫桃桃了，感觉像在叫女孩子一样。”虽然平常听孔衷叫习惯了，但乍一在屏幕上看到桃桃两个字，李漫洮还是有点别扭。
男生脸上泛起些不明显的红，磕巴了两声，开始转移话题。
荣懿看着，默不作声地截了几张屏。
“我电脑配置不高，都是看看别人玩，这电脑是我室友的，我也不好乱下游戏。”新晋主播解释完，又回答另外的问题，“只看外观的话，我最喜欢龙魂，太酷了，还是耍唐刀的。”
话音刚落，电脑里又传出另一个声音，“你就拿我电脑玩呗，我再买台新的，刚好这台用腻了。”
弹幕开始躁动。
【室友好宠啊，悄咪咪磕一口】
【卖腐新套路？我不挑，随便吃一口（打赏章鱼烧X1）】
【接富哥室友，接小美人室友，接接接】
荣懿面无表情，点击打赏了10个漫天星河。
【用户1231：买电脑】
李漫洮倒吸一口凉气，“老板大气！”
【榜一好有实力】
【好无聊啊，我们一起来花榜一的钱吧】
【莫名有股酸味啊，室友刚说把电脑给主播，榜一大哥就打钱让买电脑，别停我爱看】
【感觉你俩有点暧昧了】
李漫洮被接连到来的打赏弄得头晕乎乎的。
天地良心，他只是随口一说，1231这么一大赏，就好像他是刻意在向观众卖惨。
而且一打赏就是十个满天星辰，这也太有钱了，1231是家里有矿吗？
不对，打钱这么大方……
李漫洮想到那些被榜一大哥威逼利诱线下见面，或者老公无节制打赏主播，老婆打官司追回财产的消息。
一想就有点止不住，李漫洮紧张地说：“老板，我是纯良主播，不线下见面那种啊，你不要误会了，你要是有对象了，就不要给我打赏了。”
【用户1231：……没对象】
没对象就好……等等，李漫洮又想到一种可能。
1231不会是个未成年吧？
他又紧张起来，“你要是未成年，也不要再打赏了，去百度一下未成年怎么退款，我不收未成年打赏的啊。”
1231沉默了一下，回答他。
【用户1231：成年了，不退款。】
李漫洮这才放心下来，看来1231确实是有实力的富哥。
这个世界有钱人可真多，李漫洮仇富因子隐隐作祟，决定多多薅这些有钱人的羊毛。
弹幕被他们这一来一回的问答笑到，弹幕助手飞速刷过一大片哈哈哈。
孔衷看他直播间逐渐稳定下来，说了声：“那我出去玩了，你慢慢画。”
李漫洮头也不抬，“去吧去吧。”
“老板们记得多多给我们桃桃打赏，等十万粉丝了咱们搞个粉丝福利。”孔衷脚都快跨出门外了，还不忘给观众们画饼。
李漫洮被他这一出搞得措手不及。
弹幕成片地询问什么粉丝福利。
正常点的让他跟粉丝连麦打游戏，或者给粉丝画画，不正常的就太多了，什么撒娇扮嗲，直播化妆，跳女团舞，还有提建议让他穿女装的。
弹幕说得火热，让他搞个抽签，抽到哪个就播哪个。
李漫洮运气一向好，看到说抽签，也不怕。
“我的运气可是很好的，朋友让我帮忙抽卡都是必出超稀有。”他有些得意，“我想想，就抽一个粉丝画头像吧。”
把弹幕上说得比较多的粉丝福利都输入抽签网站，李漫洮信心满满地点了开始抽签。
“让你们见识一下，言出法随的超级锦……鲤？”
抽签结果没用两秒就出来了，李漫洮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几个字，缓缓噤声。
【女！装！】
【什么叫言出法随啊（战术后仰）】
【这可是你自己抽的，不许反悔，我先说，我要看jk制服！】
李漫洮的嘴唇张了又闭，闭了又张。
他可是一向抽卡运气绝佳，怎么就今天遭了滑铁卢。
“这不对吧，这个抽签网站，可能是卡了。”李漫洮忽视弹幕，自顾自说，“我们换个网站抽一抽。”
为了证明自己的运气，他迅速地又把那几条粉丝福利输入新的网站，点击抽签。
结果出来了。
李漫洮沉默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是女装！你逃不掉的！放弃挣扎吧！】
【嗯……最不想做的，怎么就不算是最稀有的呢？】
李漫洮叉掉抽签网站，拿起压感笔画了两笔，忽然抓狂地仰天长啸。
“这不可能——！”
怎么可能连续两个抽签网站都抽到同样的结果，还是他最不希望抽到的！
弹幕快要笑疯了。
【节目效果拉满】
【感觉有点像剧本，但这个抽签又有点真】
【管他真的假的，小美人肯为朕费心思，那就是极好的】
百分百纯倒霉的李漫洮无力反驳弹幕，死气沉沉地开始画画。
“十万粉丝，还早呢……”他喃喃自语，像在说服自己。
没错，他现在一万粉丝都没有，十万粉丝那还遥遥无期，足够他做好心理准备。
或者干脆，让观众们直接忘了这回事。
可恶的孔衷！都怪他提粉丝福利！
现在好了，直播间里这些家伙都想看他笑话。
因为这把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李漫洮后半场直播都有点萎靡，好在观众看出他是真心被打击到了，也收敛了没有逗得太狠。
一晚上过去，画稿只细化了一小部分。
还有三分钟到十点，李漫洮活动了一下手腕，说：“今天画不完了，明天继续，还是这个点，朋友们再见。”
话音落下，他不顾观众们的挽留，十分决绝地点了结束直播。
“呼……”直播真吓人 。
一晚上兵荒马乱地过去，第二天是周一，李漫洮又是早早起床去上课。
虽然在呱唧呱唧上显示有很多人看过他的直播，但是今天上课与往常无异，并没有出现有人“啊！”地指着李漫洮说“快看那是慢慢逃！”这样的情况。
午饭时间，李漫洮一边端着餐盘在食堂里找空位，一边神游天外。
过会儿就得去见荣懿了。李漫洮戳着餐盘里的麻婆豆腐，心情复杂难言。
他想起与荣懿初遇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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