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道:“琬儿,你既然曾与他同行,便该知道,他武功高强,内力惊人,世间罕见。”
“我知道……可终究是抵不过人心鬼魅,若是各种下九流的方式,偷袭、下毒、暗器,终究会有百密一疏的时候。”
贺琬没有放弃劝说,这位大小姐既然能把鱼符交给大侠,那么肯定是非常信任大侠的,既然如此,总不可能一脸情面都没有,于是她绞尽脑汁的开始给大侠卖惨
“当时他不过是帮我去山上,除一群小小的匪患,竟没想到是被人精心设计,那次遇上悬赏想要杀他的人,梅花烙、春山笑、百解丸,顾大侠差点就折在那儿了,被救回来没多久就赶上了土匪的事情,不知道他身体到底有没有彻底恢复,唉,真让人担心啊……”
说着说着,贺琬突然发现眼前的美人姐姐面色阴沉的下去,握着鱼符的指尖有些发白,不知自己已经把顾大侠死命要瞒住的经历全都卖的底儿朝天,贺琬下意识地捧住了三小姐的手:“你怎么……手好凉……抱歉,山里风大,今天又有些回寒,我不该拉着你在这儿说这么久的。”
不经意间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三小姐一边心里暗骂顾白衣报喜不报忧早晚一定收拾他,一边控制不住的把眼神放到握着自己的小姑娘的手上。
才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阿弈恢复记忆后明明多次说过,她是最娇憨可爱的,怕冷怕苦怕疼……她怎么会这么瘦。
指腹和掌心的茧子同那嶙峋的关节一起,咯着景云金尊玉贵养出来的的雪一般白皙的皮肤,咯的她心里泛开一层层带着疼痛触感的涟漪。
还有老七,差点折在那是怎么回事?综录既然见过,难道毫不知情?他只说顾白衣功力又上一层,阑墨也道这是好事……这一个个的,竟然都帮他瞒着我么!
难得的心思百转千回,景云下意识的顺着小姑娘的力道返回屋内,等到她坐下来,触感不再是硬邦邦的木板,而是柔软的陷进去,她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低了低头。
干干净净整洁的稻草编成的厚厚床垫,上面铺着用各种碎皮子拼起来的毛绒绒的床褥,洗的发灰白色的粗布裹着大约是禽类羽毛填充的被子,看起来温馨又暖和。
可是再暖和,也处处透露着极度的贫穷和寒酸,让景云眼眶一热。
贺琬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大美人拉回自己的卧房,给她展示了一下自己用有限的资源营造出的无限舒适环境,见大美人坐下回了神,这才非常自来熟兼着不要脸的抓住大美人的手腕,继续企图给顾白衣讨些便利。
一开始还说的有些逻辑,说着说着就已经跑题,开始给大美人讲人生观和世界观,说知恩图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单身守寡养小孩好几年,贺琬面容不大,不知不觉也带了些为人父母的毛病,说起话来总有些“妈味”,但小姑娘毕竟年纪还小,而且她也不是那种咄咄逼人、一定要对方听从自己命令的人,语气里还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意味,因此这一番话说起来到透露着些可爱。
景云一边难得脾气特别好的嗯嗯嗯的点着头,一边扑哧扑哧的笑出声来。
贺琬:……尊重一下我已经口舌生烟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吗?
好吧,她好像是话说的有些太多了,可你到底帮不帮,给个信呀?
景云抽出手,在小姑娘的手腕上拍了拍:“琬儿,顾白衣跟我的交情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对于我们来说,他是非常重要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含糊又心虚的略过去,景云继续道:“顾白衣也并非是无脑之人,他选择将鱼符交给你之前,心里必定已经有了一整套完整的计划。”
“我和阿……林弈身处边陲,拿着鱼符这事,连漠北军方和官方都不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低调的稳定林弈的伤势,然后带着你和琰儿返回关内,只要咱们和鱼符安全回京的消息传出来,对顾白衣的追杀和行动自然也就会终止。”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切莫打草惊蛇,顾白衣上次当着你的面虽然受了暗算,但那毕竟是他毫无防备之时。而现在,他早有计划,隐匿行踪,若是我的人贸然寻找他,反而会给敌国之人带来线索……你要相信他。”
也对,他们肯定更了解顾白衣的本事。
贺琬心里的焦躁稍稍压下来去些,下意识的用力揉着自己的脸蛋:“等林大哥伤势平稳,我们就动身去寻陆林?”
“我与林弈辞别之际,陆大夫给了许多药物,加之林弈身体向来康健,想必伤势很快就能稳下来……”景云沉默几秒,下了决断:“此事宜早不宜迟,等到入夜,林弈若是没什么大碍,咱们就出发,去找陆林。”
贺琬立刻用力点头,景云看着她,眼神又温暖了:“这次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我之前命人去林家拿人,此时却不方便再显露身份对付他们……琬儿,他们在我这儿罪无可恕,可我还是想问问你的意见。”
贺琬想了想:“他们毕竟是林大哥的亲人,我怕是没有权利处置,还是交给林大哥吧。不过当年他们把贺琰关在祠堂,是贺琰的小姑姑林桐和她女儿林璇偷偷送饭,贺琰才没饿死在那里……后来我和贺琰离开林家,也是她暗中送了钱,解决了我们的户籍,叮嘱了村长照顾我们,贺琰才没病死……她们也一直反对林家人的做法,可惜林家人已经红眼疯了……唉,记得放过她们。”
景云闻言,心里一跳,不自觉的美目含煞:“他们……竟然敢……”
这些细节官方不知,卷宗里自然也没写,她本以为卷宗之中的情节已经足够让人愤怒,没想到他们竟然真的想要活活饿死贺琰!
贺琬像是想起了那段初来乍最绝望的时光,语调平淡:“我这个人不算大度,贺琰也不,我失去旧日记忆,不记得林大哥是什么性格,可我觉得景云姐姐你不是什么心慈手软之人……景云姐姐,我不能说如何处置,只能告诉您我的态度,我失忆了,既不爱林大哥,更不在乎他爱谁,想要跟谁在一起……与此交换,我希望您跟我持同样的意见,如果您不会庇护宽容林家人,那我和贺琰,绝对不会成为你和林大哥在一起的阻碍。”
景云心神大恸,她指尖微微颤抖,几乎是哽咽着道:“我……我从未……琬儿,我本来觉得此事我虽不占理,可他失忆,本就不是我的错。”
“但是……我真的觉得自己愧对于你……”
看着贺琬笑眯眯的摇了摇头,景云轻声道:“琬儿,林弈从来都不是迂腐之人,他的心里只有你和琰儿才是他的唯二亲人……”
“林家,除了林桐一家,其他人,害过你们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你放心吧。”
这事要暗中去办,毕竟他们都是林奕的族人,就算自己位高权重,若杀丈夫族人的事情传出去,恐怕也要为千夫所指。
贺琬正一脸感动的做捧心状,闻言,不由得结巴了一下:“啊?这个……让他们受穷受困就行了吧……当然罪魁祸首一定要打断他两条腿……可……”
可这一家子,都是林弈的血亲啊!当年那事,几个主事的自然可恨,可还有更多的人只是沉默旁观,他们也曾试图反对,不过最后还是明哲保身罢了。
她不圣母,不会原谅伤害过她的人,可是林家很多人都罪不至死。
小姑娘结结巴巴的仿佛是受了惊吓,眼珠子到处乱转。景云眼睛里也闪过惊慌之色,她在贺琬眼里是不是一个女魔头了?那贺琬岂不是会更加怕她?
林奕父母双亡,除了一个胞弟,再无其他近亲,那个林沐也只是堂姑。他们当年迫害林奕的父母,现在又害了贺琬贺琰,林奕自己都说过不会放过林家人了,她也只不过是想帮贺琬出气罢了。
除了林桐,其他人纵然沉默,那也是加害者,眼睁睁看着少年少女陷入死地却不加以援手,甚至在林家家产里分了一杯羹,这些人,纵然不是罪魁祸首,也难逃其咎,通通该死!
两个人各自怀揣心事,脸色低沉,眼神躲闪,等到去了林弈那,兄弟二人见了,立刻各自误会。
贺琰自然是一百个不爽,只是某小孩人小鬼大,竟然压下去一点儿都不表现出来。
而林弈么,双方都是他愧对之人也是在乎的人,他左瞧右看,一时间连大气都不敢喘……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贺琬趁机叫上贺琰回房收拾东西,让景云跟林弈通通气,回了屋里对一脸难过愤怒眼看着就要张嘴骂人的小孩比划手势:“嘘!”
贺琰憋着一肚子的气,看着姐姐左右打量,最后端了一盆水,拿了一个水瓢过来,蹲在水盆边,拿起水瓢舀一瓢水,细水长流的慢慢倒回盆中,水流拉出长长的银线,细微的哗啦声掩盖了二人的气息。
小孩方才还愤怒的要烧着了似的胸膛,在姐姐鬼鬼祟祟的操作中渐渐熄灭火。他有点无奈的上前,蹲在姐姐身边,耳朵凑过去,听他姐姐跟戏文里的细作一样小声嘀咕:“隔墙有耳,谁知道景云姐姐身边有没有大侠,隔着墙就能听见咱俩说话,注意点,说坏话没关系,被别人听去了,那就是自己蠢了。”
贺琰默默点头表示受教,随后,他听见姐姐兴致勃勃的道:“我刚才对着景云姐姐卖了好大一波惨,我看她既然能对你爱屋及乌,又能压下性子来跟我说话,想必是爱惨了你大哥,我眼眶刚红,她差点都要直接把林家人全弄死了!”
为什么是差点,直接弄死不行吗?林家人本来就都该死。
贺琰漠然在心里想着,却一个字儿都没说出来。
他平时虽然调皮捣蛋,可这种会触碰姐姐底线的事,他从来不会忤逆——至少表面上不会。
他低着头,听着他姐姐,嘀嘀咕咕的跟他说自己怎么卖惨,怎么求景云救顾白衣,心底里隐隐约约的产生了一些比愤怒和委屈更加深刻的、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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