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狭窄的冷巷，黎落走到街边买了一束玫瑰花，然后打开一辆出租车后座，直接坐进去。
焦糖混着玫瑰的香味在车厢内弥漫开。
司机拉下墨镜，一个年轻男人，眉清目秀，歪头从后视镜打量他。
嘴上调侃道：“走几步也能动手，火气那么大呢？”
黎落边咳嗽，边从挎包里拿出消毒纸巾，嫌弃地给自己“脏”了的手脚消毒。
阴阳怪气的：“他想摸我腿嘛，那就赏了他两脚。”
司机转头自上而下地打量他的打扮，目光落到那双大长腿上，阳光刚好从车窗闯入，把那双腿照得发白发光。
没忍住吞了口口水，司机不自然地把墨镜摆正，掩盖自己不合时宜的想法。
“谁让你穿成这样？在他们眼里，是你主动招他们。”
黎落一脚踹到他的椅背上，墨镜遮盖住了他的视线，声音没有起伏，但极具压迫感。
“他们穿成那样，才招我烦。”
肥头大耳，一身大LogoT恤配到膝短裤，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身上的味道更是复杂到让人作呕。不知道自我检讨，还一脸自信地责怪路过的时髦、长腿、香喷喷大美人，衣着不当？
真想下车，重新回去朝他们多踹几脚。
他伸手拽过司机的衣领，上下打量了一番。Polo衬衫配西装裤，无异味，勉强算是干净斯文。
但黎落依旧“啧”了声：“王树生，你也好不到哪里去，25穿得像40岁。别惹我，连你也揍。”
王树生是黎落是中学同学，一段友谊能维持到现在。多数是靠王树生的直男癌和钝感力。
他悻悻转回头，把被拽皱的衣领弄平整，把车缓缓划入喧闹的街道。
漫不经心地问：“你之前不是去看医生了吗？怎么说，是不是甲亢啊？”那么容易生气，还暴力。
后座的黎落拿出小镜子，整理着因为剧烈运动弄乱的头发。听见他的问题，拨弄头发的手突然滞了下，眼神黯了一瞬，又继续动作。
“不用拐着弯骂我，我不是甲亢，我天生就这样。”
王树生也没深究，继续打趣：“今天什么日子？突然cos成女杀手？又偷你妈的假发和衣服。”
红灯亮起，车停在十字路口。黎落从车窗看出去。街边卖杂货的摊档，已经摆出不少万圣节的服饰和装饰。不少学生和白领围在外面，为一年一度的万圣节挑挑拣拣。
黎落顺口胡诌：“万圣节不是来了么，我提前准备下。再说，我妈死了，拿她的东西不算偷。”
王树生摸了摸鼻子，问：“你让我买的玩具到货了，待会记得拿回家。”
没等黎落回答，自言自语：越活越小了，还爱玩玩具枪了……
“等下去哪儿？送你回家？”
黎落的目光从街上的行人收回，低声道：“去南花湾。”
王树生皱眉，稳定的情绪一秒变得暴躁：“你还回去干嘛？”
“我妈还有东西留在那里，我要拿回来。”
黎落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整个人都很平静，给人一种毋庸置疑的确定感。
王树生拗不过他，绿灯亮起，打了左方向灯，改变了方向。
……
南花湾，港城富人区，黎落本家别墅所在处。
王树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踏足这里半步，却因为高中时和黎落要好，有幸到此一游。
在城市里最常见的红色出租车，在这里却成了异类。一辆又一辆豪车，从他们身边经过，偶尔还会调戏似的，朝他按喇叭。
王树声觉得自己像偶像剧里，错入贵族学校的贫民窟穷小子。
被第五辆车按喇叭调戏后，王树生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自己开车过来？”
黎落自己有一套独栋公寓，在山顶加列道上。车库里也有几辆豪车，完全没必要打出租。
黎落看穿他心里的想法，但没戳破，只说：“懒得自己开。再说，万一跟他们打起来，我得有个帮手才不吃亏。”
第一个原因有些扯，黎落其实很爱开车，成年第一件事就去考了驾照。第二原因倒是更扯，黎落打架从来不需要帮手。
王树生把车开到黎家的门外，刚想解开安全带，陪他一起进去。
却被黎落先一步按住，低声说：“你不用下车，在这等我。”
王树生听不懂他指令似的，很茫然：“万一打起来，你没帮手……”
黎落撩了下头发，明明是男生，举手投足，却能像女人般风情万种。
他反问道：“我先进去和平沟通，实在要打起来再喊你。你在这里待命。”
说完，朝他挥挥手，走着猫步，往别墅正门方向去。
……
黎落站在别墅正门，有些恍惚。
回忆起来，他并不喜欢这个家，太大又太空，里面的人满是算计，没什么值得留恋的。
门口有监控，他按下门铃，管家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一时间没认出来，问道：“小姐您找哪位？”
黎落摘下墨镜，露出自己的脸，他没化妆，鼻梁高挺很好认：“是我。”
管家被他的装扮吓了一跳，表面依然很保持礼貌：“黎落少爷，请进。”
铁门缓缓打开，正对着大型喷水池，他背着手，沿着直道慢慢走进别墅。
富人的时间值钱，出入都有车代步，但门口到家的距离，步行却要十分钟，这时间又要怎么算？
门口停着一辆车，几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从里面出来。看见一个“美女”站在门口，身材高挑，气质出众，加上那双长腿……
忍不住朝他偷偷瞄了几眼。很快，就被管家打断，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工作人员只好红着脸，低着头走了。
把他们送走后，管家走到黎落面前，礼貌地问一句：“黎落少爷，大少爷和夫人都在忙。如果您有急事，今天可能见不着了，要不你提前跟他们约时间？”
这个管家，是黎落他爸死了之后，大哥黎升新雇的。有种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感觉。
人没什么本事，把自己当皇帝的本事却见长。
黎落自动忽略管家的话，一个侧身滑步，从他身边溜过去，直接走进客厅。他抬头朝旋转梯看去。如果有人从上往下看，会产生一种，他站在漩涡中心的错觉。
不用仔细听，一楼传来的麻将声和嬉笑声，黎落也很熟悉。
“黎太今天手气真好，又自摸清一色。”
“那当然，黎少特意包了港城美术馆，给黎太庆生，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听说要搞一个私人慈善晚宴，拍卖一些收藏？黎太真是宅心仁厚……”
黎太声音纤细温柔，不紧不慢：“六十岁了，给后代积点福，拍卖就当做慈善了。”
旁边的人还在应承：“你们家可是珠宝世家，拍品有什么好东西，记得提前让我们看看哦。”
黎落双手交叉，站在原地没有动，垂眸看着脚下，把楼上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骗他说夫人有事的管家，有些拘谨地站在他身旁，欲言又止。
黎落突然抬头看着他，问：“听起来确实很忙，我能去个洗手间吗？”
理亏的管家抬起手，微笑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家里的构造他很熟悉，他径直走到洗手间，利落地把门反锁。接着打开洗手池，听见水龙头里的水“哗哗”往外流。
他敏捷地踩上洗手池，抬手把通风口那格的挡板拆下来。
黎家别墅的层高并不特别高。可一般人也需要踩梯子才能拆，黎落腿长，不用几秒就把当整块挡板拆下来。
他用力往上撑起，整个人钻进通风管道。
这是他小时候经常玩的游戏，他是唯一一个，能在家里玩捉迷藏不被找到的人。小时候，他身体瘦小，钻进来剩余空间很大，如今，他长大了，空间变窄了，但一点不妨碍他行动。
黎太太对花粉过敏，所以会定期派人清理通风管道，刚刚离开的工作人员，就是负责清理的。所以，挡板更容易撬开，管道内的空气也格外清新。
从洗手间的通风口出发，面前通往三个不同的方向。黎落对这里太熟悉，以至于丝毫没停留，直接往左边通风口爬去。
他从进洗手间开始，设置了5分钟倒计时。如今过去1分钟。
左边第一个经过的通风口，麻将声传上来，桌上的红茶味也跟着缓缓往上飘。
黎落瞥了一眼，没多做停留，继续往前。经过第二个通风口，是一个暗室，里面设置了红外线警报器，一旦有人不慎触碰，就会触发整个屋子的安保系统。
黎落从包里拿出一个针孔摄像，特制的款式非常微小，贴在通风口外沿，完全察觉不到。他手脚利落，安装过程用了不到1分钟。安装完毕后，还剩余2分钟。
他快速往后撤退。一路撤退到第一个通风口。本来打算走了，但听见下面的人说：“月女王也拿来拍卖啊？”
黎落整个人顿住，下面的黎太说：“是啊，唉，做善事要心诚，不能随便糊弄的。”
黎落用力咬了咬后牙。从口袋里掏出一朵玫瑰花朵，是他从那束玫瑰里折的。
他把花蕊面向通风口下方，手指在花瓣上不停揉搓，给花粉自由飘落的时间。动作持续了30秒。恶作剧结束后，他立刻收起东西，往后撤退。
等他从通风口爬下来，落回地面时，5分钟已经过去。管家也非常警惕地敲门。
“黎落少爷，你没什么事吧？”
第一次敲门的时候没有回应，管家又陆续敲了两次，依然没有应答。
第四次，他说：“黎落……”
“咔哒！”洗手间门打开了。
黎落面无表情看着管家，不耐烦道：“催什么催啊？上个厕所还有时间限制啊？”
“我让他催的。”管家身后，出现一个打扮雍容华贵的贵妇。用非常嫌弃的眼神，打量着黎落和黎落的打扮。
从她的眼神里，黎落仿佛是什么严重的病毒。她一边嫌弃，一边不经意咳嗽两声。
“你回来干什么？不男不女的东西。被其他客人看见，我们黎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
咳嗽是可以传染的，听见她咳嗽，黎落也跟着轻咳了几声。
他挑起眉毛：“我说过了，我妈的遗物里，少了几套珠宝。”
“我们也说过了，你妈的东西已经全部还给你，少几套珠宝，估计是你妈骗你的，她肯定早卖了！反正我们不知道。以后，黎家不欢迎你，你也别回来了！”
说完，打了一个喷嚏，眼睛和鼻头，都痒得发红，她嘟囔着：“管家，送客！”
黎落笑了笑，得意地背着手，眼睛在贵妇身上转了一圈。
“我说少了，那就是少了。你们不承认，没关系。我会自己拿，走了。”
完全不顾黎太太喷嚏打得震天响，黎落扬着嘴角，迈着猫步，优雅地离开了黎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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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黎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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