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喝茶。”白毛男不回应也不否定，反倒顺从地接手了端茶倒水的工作，纤长素白的手指像极了某种玉石，在昏暗的灯光下更显莹润，让人好奇面具底下是否也是一张面如冠玉的好脸。
虽有心附和莫莉送过来的“消遣”，但沈缈也不能真和人家做出什么亲密的举动，接过茶杯时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指尖也会快速缩回，不过那触感确实如沈缈所想，是细腻生凉的。
“放这吧。”沈缈自己拿起茶水啜饮，随即问面具男要不尝试一下带有歌词的唱歌，毕竟听音乐总比旁边二人你侬我侬来得好。
刚才还紧绷着的白毛男像是失了一口气，微微低垂着头，看着有些失落：“我不认识字，也没念过什么书。”
随口一句话就戳中别人痛处的沈缈顿时坐立不安，她哪里知道这些店里的男人们有没有文化啊？
倒是莫莉像看小品似的盯着这一对青涩的“情侣”，摇着酒杯坏笑：“沈缈可是在拍戏的途中还不忘学习，那个谁，小百灵鸟，你们俩不如去对面的房间好好学习一下歌词？”
“姐姐～他叫音越，昨天才来我们楼里报道的，他不识字，连花名都是老板帮忙起的。”小男生看起来十分会买娇，说起话来倒是会暗刺别人，眼神是遮掩不住的鄙夷。
倒也不是他自傲，整个屋里的少爷就他的才情最好，能和莫莉聊到一块去，反倒是音越这种文盲让他瞧不起，连以色侍人的资本都没有，光凭一个好嗓子就能和他在一个包厢服务，何德何能？
“沈姐姐～你要教的时候可得好好地嘴对嘴教～他可是我们楼里最笨的了！”男生和莫莉对视一眼，捂着嘴咯咯笑起来。
沈缈听出了他们的弦外之音，当即想快点离开包厢打车跑路，即便服务再好，她也不敢和这位音越玩嘴对嘴唱歌，要是真被录下来，那她好不容易消除的绯闻阴影又得坐实了。
但去另一个包厢倒是跑路的好借口，沈缈灵机一动，顺势牵起身旁的男人：“真的吗？莫老师，那我可得借用一下对面的房间了。”
被牵住的男人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沈缈，牵住的地方根本没用力，却在他的皮肤上摩擦出一片淡淡的粉色。
待莫莉颔首应允了，沈缈赶紧谢过，带着像是被定住的音越走出包厢。
包厢外，那种脂粉与暧昧交织的氛围才稍浅一些，沈缈长叹一口气，立即松开了音越的手，左右观察着出口的电梯在哪。
这边？又不太像是来时的路，难道是这一边？不好，完全是陌生的景象。
这长菩楼的壁画其实各不相同，偏偏色调一致，让人看着看着就迷晕了眼，加上昏暗的灯光，沈缈怎么走都找不到离开的电梯，头脑也有些昏沉。
一转身，她还被身后沉默的跟屁虫吓了一跳：“怎么还跟着我，这里不需要你服务了，快走吧。”
音越带着面具的脸在灯光下更显神秘，淡色的嘴唇却紧紧抿着，即使被沈缈质问了也不离开，反而低头盯着自己缠住衣角的手指。
“唱歌…不教了吗…”
沈缈几近失笑：“那都是他们开玩笑，你还真信了。”
“早点下班不行吗？今天莫莉的消费应该够你的营业额了，快点回家好好休息吧。”
新人第一天上班就是遇到出手阔绰还不用出卖色相的大老板，确实应该好好地为自己庆祝一下，但对面这个看着没什么文化脑子也不太好的白毛男居然又沉默了，固执地想跟着沈缈。
“你这人还挺倔…算了，你想跟就跟吧，我陪你下班，记得从员工通道走，找个人少的地方离开。”
沈缈在找不到电梯后便放弃了自己一个人离开的选项，说不定长菩楼外面都是狗仔的长枪短炮，她要是明目张胆地走出去，明天热搜上又会挂着她的大名。
倒不如跟着这个倔种走员工通道，她记得这个地方有地下车库，可以从隐蔽的地方离开。
音越抬头再看了一眼沈缈，可惜有面具遮挡，沈缈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复杂的眼神，而是随意地侧身让出一条道，示意他赶紧带路。
“好。”
音越领着人走向了屏风的最深处，那里的灯光反而更亮一些，直愣愣地投射在人身上，走在后面的沈缈发现音越确实白净，皮肤下暗青色的血管也隐约可见。
在不起眼之处拉一下，一扇较为狭窄的门出现在眼前，这扇门的隔音很好，沈缈走进去之后才听到窸窸窣窣的说话声，杂乱的脚步声一阵一阵。
所幸没人发现他们，沈缈紧紧地跟在音越身后进了一个空无一人的休息室，里面放着很多柜子和衣物，另一侧则是一排长长的梳妆台，让人眼花缭乱的化妆品摆满了桌子。
四处打量了一圈后，沈缈发现音越脱了个外套便准备离开，脸上依旧带着那个简谱的面具。她不免有些好奇：“即使下班了还要遮住脸吗？”
刚说完沈缈就后悔了，如果是连学校都没法去的人，要么是因为害怕脸上有什么残缺而被霸凌，要么是家里的钱供不起，怎么看音越带着面具都是为了遮住什么。
现在问了无异于又揭了一次人家的伤疤，见音越又要失落地偏过头，沈缈赶紧换了一个话题，问他该从哪扇门离开，如果能走最隐蔽的路线就更好了。
音越沉思了一会，随即带着沈缈走出休息室，外面的有一条通道很长，几乎横贯整个长菩楼，走到尽头才发现它连接的是消防通道，因为是高层的楼梯，几乎无人使用，毕竟这里的电梯有很多。
这里都是声控灯，每下一步沈缈都忍不住踏重了些，音越到走的很轻，或者说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朦胧的潮气，看起来虚无缥缈的，和他接触过才知道私底下为人很呆。
如果沈缈今生没有当明星，那她肯定要故意凑上去逗逗音越，这么想着，沈缈也在规律的脚步声中忽视了那一阵细微的推门声。
正当沈缈准备走过下一个拐角，一道声音在安静的楼梯间炸响：“现在是工作时间，你在这干什么？”
很耳熟，似乎是在大厅里和客人交谈的那个花孔雀。
知道对方见过自己的脸，沈缈犹豫着要不要从拐角处走出来，万一对方通知了莫莉怎么办？
意外的是，音越居然主动说话了：“我出来换班，莫客人不让我在包厢继续陪她了。”
如果是换班，那只花孔雀手上肯定有排班记录，到时候一查不就知道音越在撒谎了吗，沈缈觉得对方临时找的借口很不堪一击。
花孔雀显然也不信，但楼梯间在陷入突然的沉寂后，他居然没有否认：“下次换班记得从电梯走，要不是我出来抽烟，谁知道你平时会在这种路上磨磨唧唧的，浪费客人的时间。”
话还没训完，花孔雀的对讲机响了，对方正告诉他大厅又来了一批VIP客人，乐得花孔雀赶紧离开。沈缈在拐角处看不见音越和他，待没有动静后才慢慢走到最后一层楼梯上。
两人就这么躲躲藏藏地走出了长菩楼，一路上音越几乎是一言不发，直到即将分离时他才鼓起勇气，牵住沈缈的小指，声音略有些沙哑地问道：“你下次还会来看我吗？”
沈缈诚实地摇头，并表示自己要去拍戏了，特殊时间不能进出这样的场所。
音越牵住的手顿时像被灼伤似的松开，头都要埋到地里去了，沈缈担心自己在水泥地上看到他的泪滴，万一对方想不开就去网上曝光她就遭了。
她只得拍拍音越的肩膀，鼓励他以后赚到钱了还能读书，人生大好时光总会遇见比她更好的人，诸如此类。
显然音越没听进去多少，只得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就是离开的动作有点慢，一步三回头的，那一头长发都被他晃打结了，失落的样子倒是让沈缈怜爱，好心告诉他自己接下来去演的电影。
“陈琳如导演的暗潮，主演是双影帝，我在里面会演女三，到时候电影播出了记得给我捧个场。”
“影帝…”音越喃喃自语，“江晗昱？”
“对呀，怎么了，你是他的粉丝？我可以去帮你要个签名。”沈缈看着音越面具之下突然变得更白的脸，似乎不太像她所想的那样。
“不，不对，你要离他远点！”音越的声音陡然高亢，像是某种产生应激反应的动物，浑身微微地颤抖着，直到现在，沈缈才看见他情绪最激烈的样子。
“音越，你和江晗昱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不能靠近他…”如果这位江影帝的身上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把柄，那才是沈唯在剧组中最大的收获，江晗昱在影视圈工作多年，手上的资源不比陈导少。
奈何音越已经不能和她正常交流了，他反身跑回了长菩楼，消瘦的身影逐渐淡出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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