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做官的都一样,清官在一团污水里是无法生存的。
对付贪心的清河县令就容易多了,一套琉璃送上去,再用这些日子收购的布匹豆子买下荒芜的黄盘以及周边丘陵。
清河县令只当糜诸是冤大头,那荒郊野岭的地方白送人都不要,竟然有个外商蠢的买下来,他当然乐意极了。
双方笑呵呵的交接地契,清河县令等同于把黄盘十万方的范围都划到了地契里,这是他仅存的一点点人性道德。
糜诸乐呵了,拿着新出炉的地契,他立即传信到灰石山,大庆动作也很快,当即就派了专业的地质勘测队出发。
四面被丘陵包围,中间形成一块平地,大约六百多平方米,有人口搬进来,渐渐的形成村落,也就是竹溪村的由来。
四面丘陵的山脚都是一片片的竹林,风一吹哗啦啦作响,这里气候相比外头要舒适很多,还有着岭上留下来汇聚的溪流。
竹溪村的老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着得天独厚的湿地环境,本来生活的不错。
不过大旱持续了五个月,天上没有降下一点水,反而是烈日高照,溪流渐渐受到影响,同时地里的粮食也收到波及,日子一下子艰难起来,从一日两餐缩减到一餐。
最重要的是县衙收税更重了,本来的十税六,摊丁税一,现在加了二成,老百姓能拿到手里的粮食只有一成了,还是在保证粮食不减产,没损失的前提下。
更绝望是清河县要招徭役了,说是湘河河床线在变浅,为了更多的水源,需要对两旁裸露的河床进一步深挖。
家家有丁必须要出人,竹溪村愁云惨淡了。
“唉……”
周树根家大妇叹气了好几回,从昨个夜里,周家男人们决定抽签落定谁去。
本来她家大郎,以后要承担他爹娘的养老身后事,不该参合进来。
其他两房抽签,最后去服徭役的是周二郎,他大妇赵喇叭不乐意了打砸了桌椅,气得周家二老晕厥过去。
周树根太老实了,这汉子孝顺啊,直说底下两个弟兄不用争了,他是家里老大,该为爹娘弟弟们担起肩膀来,他去,他愿意服徭役。
叶子抹抹泪水,心里苦啊,树根怎么就不想想他们这个小家。
她没了丈夫,娃娃们没了爹,谁能来帮衬她们。
“老大家的,饭食做起了没!”
“娘,做起了。”
叶子加快了贴饼子的动作,往瓮壁上贴一块块豆胚子,经过加热很快膨胀干巴,好在耐饥的狠。
脚下却是两个瘦巴巴的女儿,很乖,小的三岁就知道帮忙填柴,大的九岁家里家外的活都能替她分担。
其实她生育过四个,留不下来,难得的是其中有一胎是男娃。
盼娣听到了小妹的口水吞咽声,水花的眼睛盯着二毛嘴巴圈上的糊糊,可她们不敢上前,因为知道周老太太不喜欢她们。
咯吱,竹篱笆被人打开,有人进来。
“阿爹!”
姐妹俩跑上去,水花被周树根抱起,盼娣紧跟在后,眼里艳羡的看着,就偷偷被他爹塞了一窜干巴巴的酸浆果。
盼娣很高兴,可想起阿爹呆不了几天,就要去河陇上服徭役,听狗蛋说,那是要人命的活,阿爹能不能平安回来啊。
为了省粮食,午食拖到了半下午,早上时间,多喝几口水熬一熬就行。
等下晌午的吃一餐,能凑合到第二天,肚皮依然咕咕叫,睡不着,窝心烧的慌。
周家男丁算上娃娃五口,统共就烙了六张,男人们一人一张,女人和女娃娃就分着一张饼子,碎碎的吃一些。
盼娣很饿,这一点点的碎饼根本不够,她还要省下来,给嗷嗷喊饿的水花。
叶子看的心酸,将自己份的允给闺女,被盼娣拒绝了。
闺女她也心疼阿娘啊,叶子已经很枯瘦了,两颊凹陷了下去,面色青黑,不能再继续没有一点吃食进肚子里。
盼娣她有法子,她自己的小秘密,四面竹林里有着大自然的馈赠。
寻摸一些竹子表面有小洞的,从中劈开竹节,运气好的话,会收获一只白皙清香的竹节虫,直接甩进口里暴汁也不腥臭,还能打打牙祭。
其实现在的小娃娃都很少动弹了,因为这样可以减缓饥饿感。
像盼娣偷偷带着水花去竹林的行为,大人们没有搭理,终归是女娃不金贵,自己有本事,能活就活吧。
竹节虫大概受灾影响最近很稀少了,盼娣打算走远一些。
找着找着就靠近了出村小路,小道两边就是一片片竹林,夹杂枯黄凋零的杉木。
“水花,找到了!”
盼娣熟练的用一根细长柔软的竹签子探进小洞里一阵戳刺。
等感觉到扎上了什么,面上一喜,小心的退出签子来,果然另一头是一条不太肥美多汁的虫子。
虫身青绿,在扭动挣扎中被盼娣抓到手里,招呼水花过来喂进嘴里。
水花不顾虫子挣扎,跟仇人似的狠狠咀嚼虫子,将其压榨碎末,然后吞咽下去稍微抹平胃部的灼烧感。
咕噜噜的,好几架人力推拉的板车进了小道,中间还有一架稀罕的马车。
车厢里正坐着摇摇晃晃的糜诸,赶车的是鲁尼,护卫的是大庆兵,跟着车队疾行。
“大马!是大头马!阿姐!”
水花雀跃的拍手手,盼娣赶紧捂住她嘴巴蹲下来躲藏。
她看到过那些骑着大头马的金贵人,喜欢甩鞭子打人,还有把人一根绳子吊在马尾后头,拖拽取乐的,盼娣很惊恐。
本来就在观察,到时候怎么在道口设暗哨点的鲁尼,早就发现了两个小豆丁。
被拎上车的盼娣要哭了,水花倒是很兴奋,可以近距离看大头马。
关键糜诸还喂了她一颗甜滋滋的薯糖,现在叛变了,对糜诸很依赖。
“子仲啊,看把孩子吓得,你那一手一个是真拎啊,对女娃子要细心点,又不是那些糙老爷们。”
“来,咱们不理这坏哥哥。
不怕,看看我,我可是个好叔叔,给糖吃。”
盼娣觉着这个笑眯眯八字胡的叔叔递过糖来更像坏人。
水花还敢吃,还贴贴上去,拉都拉不走了,好气啊!
“小姑娘警惕性挺好,陌生人的东西确实不可随便入口。
但我不是陌生人,这四周的丘陵包括竹溪村脚下的地,都被我主家买了下来。
也就是说要不你们搬走,要不签了身契卖给我主家,哎呀,别哭啊,怎么就哭了。”
“切!”
外头适时的一声嘲讽,来自鲁尼,呵呵好叔叔,把人搞哭的好叔叔,他学不来。
盼娣能不哭吗,她家都被这坏叔叔说没了,哇哇哇,她把水花拉过来,狠狠盯着糜诸指控。
“坏人!”
竹溪村一下子慌乱起来,他们祖祖辈辈住的地方有了买主,也就是说买主有权利将他们赶出去,告官都不行。
“限定三日搬迁,当然还有一条通天大道等着大伙。
签下这死契,成为我大庆契民,享受同工同酬的待遇。
什么意思,也就是说,只有先成了契民才能在大庆的厂子,产业里打工挣钱。
挣到的钱可以买粮食,肉食和各种生活物资,一句话跟着大庆有饭有肉吃!”
咕咚,很响的吞咽声,真的假的啊,当奴隶的,给主子干活,还能拿钱,钱是啥玩意?
粮食!肉!
他们听到能吃上肉,太不真实了,一时间竹溪村人争论不休。
要是搬出去,去哪里?
这世道哪里容得下,他们没了户籍的流民,没看见县城外那密密麻麻,每天等死的外来流民什么下场吗!
竹溪村有村正的,周大江,他已经五十四了,弯腰驼背为这个村子能存活着拼劲了全力,如今被村人围着要一个确定说法,他突然觉着心累啊。
“大伙别吵吵了,我去说。”
周大江挪着步子,黝黑的脸上写满了底层人的风霜讨好。
“大人,我想签契约!”
村人没想过周大江临到头走出这一步,他们眼里不解,还有恼怒。
周大江没看,当自由民,还是奴才,在这世道又有什么分别。
只要能有口吃的哪里不是一个活法,再说他累了一辈子,不想再为谁家里那点破事承担,快踏进黄泉的周大江,想为自己活一回了。
本文涉及到的诗句名言警句都是历史上名人原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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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竹板那么一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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